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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1170)

这话犹有未尽,却是存了点私心,孟青乃后周降将,异日攻灭后周,当有大用,现下留于军中,即便将来赵石不能领兵攻伐后周,他也算在孟青这里留下了些善缘,显然,在与孟青相谈之际,他便已知道,杀父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恨不能当即领兵杀入开封的,哪里会愿意去长安?

所以来日他转到孟青帐下,定然能亲眼见到后周覆亡,说不定,运气好点,还能手刃大仇,消却心中怨恨,到得那时,才是了无牵挂,之后悠游山林,何其快哉?

就算孙文通心有丘壑,却也无法从一句话中,想到这位有这般长远的一番打算,只是就事论事道:“此人干系重大,还得看朝廷怎么说……不过文通还是以为,大帅偏喜行险,无论胜败,皆非用兵正道,此战……”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到底没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

这说的就是另一件事了,腊月间,临汾那边的战报,军令,以及赵石的亲笔信笺便到了解州,旁的到也罢了,不会出乎两人意料之外,但赵石的亲笔信笺却让两人着实吃了一惊。

大军欲强攻河中重镇,汾州,两人不能不吃惊,对于河中战局,两个人都有些清晰的把握,若说攻取临汾,对于战局还有些益处的话,那么强攻汾州在两人眼中,就是个得不偿失了。

这其中的计较就不必细说了,和之前赵石所想并无多大出入,所以,两人吃惊之余,自然一力劝阻,说的直接一些,就是反对了。

书信来往,费时不少,两人将自己的意思也算是说了明白,但让人无奈的是,赵石心意已定,不容更改,给两人的军令便是,趁此时机,梳理河中府县,也就是说,将后路彻底的交在了两人手上。

两人劝不动,也只有将忧心压下,竭力安顿河中新取之地,一个冬天下来,两人自然累的和什么似的,几乎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堂堂正正,什么王道正道的,只要有用,两人都不惮于试上一试,最终才算有了些眉目,但也是隐忧重重,如履薄冰,极不稳固。

前方大胜也就罢了,若是败了……河中一地,其后必然哀鸿遍野,两人有时想起来,都是冷汗涔涔,这个孽造下去,两人当为罪魁祸首,千万冤魂日夜缠绕,就算侥幸不死,之后也再难心安,早晚要遭报应的。

这可没有半点夸大其词,若是当初秦军北来,一直驻军解州防范来敌也就罢了,就算秦军退兵,金人重章河中,多数也不过是惩治些临阵投敌的官吏罢了,百姓就算受创,金人若没有丧心病狂,也不会将河中当做敌国来看待才是,而今经过这许多措置,一旦兵败,金人大举南来,以金人之残暴,这河中万千百姓又有谁能逃得过灭顶之灾?那时……屠城灭镇,伏尸遍野,可不是造孽来的?

两人担着如此心事,做起事来,虽说还是不遗余力,但到底心里压着一块大石,这几个月,真的是没有一天安生,所以两人之后商谈事情,都有意无意的避开这个话题,不欲闹心,而今孙文通旧事重提,两人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再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了。

最终还是南十八勉强笑了笑,开口道:“用兵之事,十八不甚了了,只尽力而为便是,将来如何,自有定论,无须多想。”

孙文通翻了个白眼儿,心道,还不是多想也没用,那位一言九鼎,说打便打,实在有些刚愎,若是在蜀国,这样的人脑袋也不只掉了几回了的……不过转念间便又泄气了下来,这些年耳闻目染,不得不承认,大秦对于武将,着实放得开手,一旦出征,几乎各个都有专权,没多少掣肘在畔,打起仗来,真的是得心应手,而当年蜀国……各处守将皆如牵线木偶,几无自专之权,凡事都要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朝臣来拿主意,打仗哪有不输的道理?

不过他这人确实有些固执,还是来了一句,“朝廷旨意至今未到,大帅就不怕……”

听了这话,南十八哈哈一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说老了的,其实啊,大帅说的也不错,无功而返,于军心士气无益,不若与金人战上一场,再做道理。”

孙文通被噎的没话了,说到底,再多的牢骚,也是没用,还得看前方战果如何罢了,就算这时圣旨到了又如何?箭在弦上,万没有引而不发的道理,若是在当年蜀国,说不定还能让大军回转,但在大秦,估计可就难了。

两人之后又谈论了两句,便将一些事情定了下来,将孟青先留在解州,加紧新兵操练,尽快成军,到时,让这孟青随军北上便是,一来的呢,是让此人熟悉一下秦军军中诸事,二来呢,先写封书信给大帅,瞅瞅这事怎么办才是正理。

接下来,两人说的就是春耕的事情了,不管前方仗打的怎么样,这事先准备起来也是有备无患,再有,孙文通隐约提了提若是临汾守不住,不如将百姓迁往大秦,两人没有深说,但这事却是他们最上心的,也已做了不少准备,更在黄河渡口,造了不少小船,隐于密处,一旦……就是用到的时候了。

显然,两个人已经留足了后路,心思之缜密,那就不用说了,相谈良久,两人这才分头而去……

大秦宫城,新落成的勤政殿中,金碧辉煌,和蒸蒸日上的大秦一般,逐渐的在彰显着强秦的威严和霸气,而原来作为皇帝陛下处置政务的乾元殿,已经更名为文涛殿,予太子李全寿处置政务以及习文练字的所用。

而此时,正殿之上,大秦景帝陛下居中端坐,十余位朝中重臣分列两旁,虽比不得每日早朝时,群臣毕集的庄严景象,但瞧着这些衣朱带紫,手握重权的重臣正襟危坐,在气氛上,却比朝会还要凝重上几分。

而瞧这阵势,议的无疑乃是军国重务,与以往最大的不同,其实不是旁的,就是人多了起来。

这里却需解释一下,腊月间,勤政殿成,景帝移驾于此,接着便下旨,六部尚书,皆有议政之责,可入中书,这么一来,中书的人数立即增了不少,要知道,按照大秦规制,六部尚书虽皆为三品,但却在中书之下,除有恩旨,加参知政事衔外,并无中书参与决策之权。

而景兴政革,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延伸到了大秦最上一层,六部尚书,皆为参知政事,一下子,便将中书的权力分散了开来,这无疑是随着疆土渐大,为了提防中书权重而做出的决策。

大秦立国以来,与前朝相比,废门下,尚书两省,单重中书,但在官职上,却有些含糊,除了同门下平章事,实为宰辅外,其余皆为参知政事,各掌庶务,其实并不完备,确切的说,更有些混乱,职能上的缺失更为的严重,最重要的是,没有封驳奏章之权,也就说,皇帝陛下一旦下了明诏,几乎事情就成了定局,中书有佐政议政之权,独独少了能和皇帝陛下掰一掰手腕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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