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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1130)

这么说其实一点也不夸张,现如今,不光是眼前几位军中重将,大秦禁军镇军精锐,大部已然群聚潼关,不论战力,还是兵力,皆非当年伐蜀大军可比,以骄兵悍将称之,却是一点也不为过的,可想而知,想要做到如臂使指,也是困难重重。

大军群集,枕戈待旦,这样一个情形之下,就算张大将军府上酒肉再是美味,谁又能吃得下去喝得下去?几个人也都在等着张大将军下面的话,所以气氛看似轻松,其实已与军议无异。

果然,张大将军哈哈一笑,继续道:“这二来呢,诸位皆为我大秦栋梁,王某才微望薄,窃据高位,却赖陛下信重,托以腹心,还请诸位将军不弃,鼎力助我,咱们都是武人,王某便不多说了,来,满饮此杯,之后大家同心协力,扬我大秦威名于外,不是功勋,王某与诸位将军共取之……”

软硬夹杂在一起,貌似示弱,其实却扣住了国事两个字,算是略略给众人亮出了底线,虽不能激的众人热血奔涌,却也觉着张大将军所言确实在理,少了许多的抗拒之心,这等言辞上的本事,赵石自然是望尘莫及了。

不过经这一番话,心里仔细琢磨,却也稍稍放下了些心事。

一杯饮罢,这个时候张大将军却是露出了粗豪的一面,大手在嘴巴上一抹,摆手笑道:“祝酒已罢……不须拘束,要说咱们几个,却都算旧识,段大人,咱们相识最早,这些年过去,可都老了不少。”

段德微微一笑,捋着胡子点头,“可不是嘛,都老了,要说那会儿……距今也有二十多年了吧?还记得那时……大将军还只是邻寨的七品校尉,领着兵卒上山打牙祭,结果在山里转了三天,差点迷了路不说,连兔子都没见到一只,最终还是大将军弄了些野菜来,才让大家伙儿勉强到了咱们那儿,之后咱们寨子里的人说起来,却成了一桩笑谈……一晃二十多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也亏大将军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那会儿虽偶尔会和西贼拼杀,但却逍遥痛快,你瞧现在,军务忙的是一塌糊涂,别说带人去打猎了,出了潼关都算是擅离职守……”

旁边几个人听了,都是一愣,却不想这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还这般渊源。

那边两人又聊了两句,张培贤这才转首注视王佩,笑道:“王将军,一别十数载,别来无恙否?”

王佩笑的有些尴尬,显然两人相识已久,但过程嘛,瞧着就知道,不怎么愉快,“王佩还是老样子,比不得大帅如今受恩深重,看来,当日大帅所言,却是高瞻远瞩的很呢。”

是人便能听出话中的怨气,张培贤摇首失笑,“当年宴饮,在座以王将军与张某为尊,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自然要争上一争,如今当年在座之人飘零云散,除了你我,又有谁还记得当年那两个意气风发,针锋相对的新贵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而今你我二人皆已到了这般年纪,又逢英主在上,正应同心共力,沙场建功,昔日那点恩怨,不如一笑泯之,可否?”

王佩目光闪动,随即哈哈一笑,“大帅说的是,却是王佩心小了,来,王佩敬大帅一杯,还请大帅恕王佩莽撞之罪。”

两人遥遥举杯,一饮而尽,又着实说笑了几句,却也真有那么点杯酒泯恩仇的意思,之后张培贤目光移动,赵石知道,这是要到自己了,算起来,他虽然年轻,但与这位张大将军却也有那么数面之缘,东征之时,更曾在其帐下听令,那时他虽位卑职小,身不由己居多,自然与大军副帅难有交集,勉勉强强算是旧识吧……

果然,张大将军好像能穿透人心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赵石感觉,这回张大将军的笑容有些不一样,明显多出了几分矜持,或者可以说是,长辈看晚辈时总能寻找到这样的笑容只是少了慈爱而已。

“赵将军的声名,在潼关这里,可要比本帅大的多呢,本帅还记得,当日金狗三十万兵马,遮天蔽日,趁势而来,接战数场,厮杀尤烈,金狗悍将萧幕关前溺战,嚣张不可一世,魏王殿下率人城头观战,我军精锐,挫敌锐气,金人胆丧,稍有退却,然那萧幕,却依旧关前叫骂,辱我甚矣……

魏王殿下大怒,问曰,谁能斩此獠首级?时赵将军率兵方抵,应声而出,单人独骑,须臾而还,阵斩萧幕及其亲卫数十人,血染征袍,一战之下,威名时人尽知矣……”

“那时赵将军才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威名便已传遍东征大军上下,我等于关墙之上,击节赞叹,自愧不如,皆言,英雄出少年也……”

“一晃十载,而今赵将军已为我大秦名将,威名遍传天下,我辈武人,宁不愧煞?今日烽烟再起,老夫愧领兵权,有赵将军这样的大将相助,岂非如虎添翼?”

赵石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如此盛赞,若是平日,受了也就受了,但现在这个场合,味道却有点不对,之前若还可以说是拉拢段德,王佩,这会儿一番赞誉下来,显然就不是拉拢那么简单了。

张培贤,京兆世家庶出子,父母早亡,家业衰败,衣食无着,以叔父之干系,投身西北镇军,累功而至校尉,后转庆阳凉州两镇,屡立功勋,后戍潼关,一呆便是十余载,积功而至潼关镇守副将,与魏王李玄道互为掣肘。

待得魏王李玄道回京,此人又得景帝信任,出任潼关镇守使,历观升迁轨迹,真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的走了过来,像他这样的人,遍数大秦军中,实在是没有几个,面对这样一个人,赵石却是时时都加着小心。

此时待得对方话音一顿,他这里便已经举杯开声道:“大帅如此谬赞于赵石,赵石可有些听不下去了,当年赵石年轻气盛,做事从来不思前后,全凭一腔血气,想想那会儿,就数在大帅帐下领兵来的痛快,若非大帅包容放纵,哪里会有赵石今日?大帅这么说,实在令赵石惭愧莫名……莫非大帅是怪赵石方才喝酒喝的慢了?

既然如此,大帅随意,赵石这里敬上三杯,算是赔罪……”

说完举杯示意,仰头便是一饮而尽,斟酒,举杯,又是一杯下去,接二连三,行云流水般三杯便已下肚……

段德捋着胡须,微笑如故,王佩瞅瞅赵石,嘴角微翘,笑的意味不明,折汇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只低头吃菜,杜山虎大大咧咧,却是一拍巴掌,叫了一声痛快。

在座之人表情各异,心事也是大不相同,其实说实话,和这些人吃饭,说话再是可笑,保管谁也不会真心笑出来便是了,无趣儿的很,就心态而言,这里最坦然的反而便要数杜山虎了,反正赵石干什么,他这里帮衬便是,他头顶上那个赵字,自十几年前便顶牢了的,就算想摘又哪里摘的下来?

张培贤却是愣了愣,眼中怒色却是一闪而逝,其实说起当年来,顶着皇帝宠臣名声的赵石可不怎么受潼关将领们的待见,而赵石在他麾下效力,也不很愉快,被分作偏师不说,把赵石放出去,却是差点将功劳都占尽了,很是让张培贤麾下心腹们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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