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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1129)

而段德下首,便是赵石了,赵石对面,却是潼关镇守副将,东征大军留后,兼掌大军粮草辎重事的折汇,最末尾处,挨着赵石坐的,则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杜山虎是也。

就这么几个人,端坐于空旷的正厅之间,略微显得有些冷清,但事实上,这六个人,却是如今聚集于潼关的十余万秦军中,权柄最重的六个人,若是等到西北一万延州镇军到来,却还要加上一把椅子……

而厅间的座次看上去也很有意思,段德坐上次席,这个没什么,毕竟人家是观军容使,事实上的监军,除了张大将军外,就数他职位超然,即便在军中不论威望还是权柄,皆不如手握兵权的赵石和王佩两人,但就其职位本身来说,坐上次席,却是正常。

但王佩和赵石两人的位置就有意思了,显然,现在看来,王大将军显是压了赵大将军一筹,坐了张培贤下首,其中意味有些微妙,不较真的话,你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虽说在战功上,王佩差之甚远,但年岁资历都在那里摆着,又掌殿前司禁军多年,算得上是军中宿将,所以虽然与赵石同为大军副帅,但座次上占优些,你也委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其中的味道嘛,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最古怪的其实是接下来杜山虎的位置,本来身为殿前司禁军副指挥使,应该坐在王佩的下首才对,但却被安排在了赵石身边,尤其是,这次宴饮,其他几位都算是东征大军独当一面,手握兵权的正职,却只他一个副将,你说古不古怪?

但身在大厅中的几个人,却没一个觉着奇怪的,其实殿前司禁军的情形,在这种古怪的安排中便已显露无疑了的。

而此时大厅中几个人,心中最郁闷的绝对不是面上光鲜,但却被赤裸裸的分走一半兵权的王佩王大将军,而是与赵石对面而坐的折汇。

自小从军,兼家世显赫,早早便锋芒毕露,诩为折家年轻子弟第一人的折汇,其实正渐渐走入人生的巅峰,自折木清逝后,折家子弟已然以其为尊,在军中无论威望还是地位也渐渐稳固,只要按部就班,复有乃祖荣光也是指日可待。

但话说回来,这人啊,就怕比,与对面那年纪轻轻,便在座次上稳稳压住自己一头的得胜伯赵大将军相比,任谁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座次排的还是有道理的。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折汇郁结于心的症结所在,现如今最让他愤懑的是,本想着于战阵之上,再建功勋,于仕途之上,也能更进一步,不成想,大战在即,天大的机会已经摆在了面前,而自己却被生生压在了潼关,只捞了一个大军留后的差事,宁不让人恨煞?

谕令到得他手里的时候,折汇是当即大怒,之后喝了一天的闷酒,冷静下来再想,却也满心的无奈,朝廷之令不可轻违,皇帝陛下的心意更不能逆,朝堂重臣们怎么想的,折汇不用猜就能知晓,折家世代从军,为大秦第一将门,这风光的背后,到底藏着多少风刀雪剑,又藏着多少觊觎的目光,又有谁能知道?

在潼关这许多年,先是魏王压在头上,接下来便是张大将军,张培贤此人貌似温和,但也是战阵上杀出来的,心机手段样样不比旁人差了,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压制,也是不少,殿前司禁军王佩与折家若即若离,却一直不肯轻易就范,其他军中将领,也是虚与委蛇的居多,这不是什么单纯的争权夺利,折家名声在外,受到这样那样的辖制与窥伺再也正常不过……

可惜,与种家已是渐行渐远,不然的话……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当初种家获罪,渐呈颓势,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上赶着靠上去?尤其可恨的是,当年他求娶种家七娘不成,反被种家羞辱了一番,在那个时候,其实两家之间的裂痕便再难消除的了了……

不管怎么说,瞅着意气风发的张大将军,以及一个个正襟危坐,却都精神饱满的各人,折汇这里又是怎么一个郁闷了得?真想就此拂袖而去,但……

不过不论其他,显然在这个位次上,大将军府的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待得酒菜流水价的送上来,之后闲杂人等退到远处伺候,张大将军首先举杯道了一句客气话,众人则纷纷举杯,连道不敢。

而张大将军并不急着邀饮,接着话就来了,“今日请诸位将军到此,本帅别无他意,一来呢,是想给诸位将军接风洗尘,诸位将军千里而来,虽为国事,然这其中辛苦,却也只有咱们这些带兵的才清楚,本帅为诸位将军置下美酒,就是为了给大家解乏,所以,今日欢饮畅谈,无须顾忌,异日凯旋归来,本帅再为诸位将军把盏……不过,他日疆场之上,谁若喝酒误事,可怪不到本帅头上啊……”

这确实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言谈举止,皆有独到之处,威严中带着和煦,温文中却又隐露锋芒,一上来,便将上官的做派摆的足足的,偏又不惹人反感,这等风范,确非旁人能及。

赵石微微和杜山虎对视了一眼,两人虽说分开多年,但联络往来,只有比之前更紧密,没有任何疏远的道理。

杜山虎呲牙笑了笑,摇了摇头,两人深有默契,虽不便在此时交谈,但赵石却能看出他的不以为然。

这个好理解,要说最晚来到潼关的是段德段文芳,却是六日之前到的,而赵石却已经到潼关有十多天了,十多天的工夫,除了初到之时,见了张大将军一面之外,就再没见过了,更别说商谈军务了,王佩那里亦然……

说什么公务繁忙,那到是真的,但将两个副帅撇开,就算军务再繁忙,也断没有这个道理,照赵石看,这位大将军总揽军权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了的。

而今日更好,将众人邀来,却是摆了一桌子的酒菜,难道是想边吃边谈?别人心里怎么想赵石不知道,但他这里却是有些反感了。

不过反感也好,厌恶也罢,有些事情却是清楚的很,既然将众人召来,便不会只为了吃酒作乐,接风洗尘?那更是无稽之谈,在座的诸人,哪一个也不会惦记你张大将军府上的洗尘宴就是了。

众人脸上都带着笑,像是被大将军最后一句玩笑给逗乐了,但却没一人说话,除了在座之人都沉得住气之外,还有就是,张大将军虽说统领全军,为众人上官,但真不到让在座任一个来巴结讨好的地步。

换句话说,在场的诸人当中,张大将军的威望并不足以压制住他们,在座的任挑出一个来,皆能独当一面,自成格局,能让他们低头俯首的不是没有,但张大将军嘛,显然还缺些分量,论资历,不如王佩,论军功,不如赵石,论起朝廷信重来,显然却也不如段德,论到家世上,在场的无疑折汇才是其中翘楚,这么算下来,张大将军确实也面临着一个头疼的问题,骄兵悍将,难以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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