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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1123)

景帝见之于金殿之上,周使问,“秦周两国同为夏嗣,互为表里,不兴干戈数十年矣,今长安之盟墨迹未干,我大周未有一兵加之秦,未有一卒犯于边,大秦为何无故欲兴兵戈于我?

背盟弃义,于神为不详,于德为衍义,于人为失礼,定遭人神共弃,实为不智矣……”

后周使臣情急之下,言辞犀利,已是将生死置之于度外了。

殿上大秦臣工闻言,多有愧色,惟礼部尚书方谦冷笑不已,上前回道:“后周居中原腹地,以为华夏苗裔,我朝深敬之,前不曾轻动刀兵,后亦有长安之盟,且许边市,金人来犯,我朝应声而援,将士奋勇向前,可有怠乎……”

说到这里,脸上冷笑之色愈盛,续道:“然后周若何?前与胡虏定盟于河上,称臣纳贡,子女金帛,奉于顶侧,后欲发兵于江上,伐我盟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今还敢曲解大义,犬吠于前,可还有廉耻乎?

哼,你后周首鼠两端,我朝耻于为伍,苟且为盟,今即寒之,有何不可?以顺伐逆,正应天地民心,后周小儿,俯首抢地,或可苟全性命,不然兵锋所向,皆为齑粉矣……”

语带铿锵,俨然如檄文一般,其实当庭辩论,或盟或或敌,行那开阖纵横之事,在当世来说,已没有多少存在的空间了,和纵横之道鼎盛的春秋战国时相比,此时不论战争规模,还是战争之目的,皆已大变,就比如说现在,大秦朝堂一旦决议出兵,其实在之前时候,许多准备便已经开始,想让这种规模的军事准备骤然停下来,光靠说客的一张嘴巴,怎么能成?即便苏秦张仪复出,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了。

而此时争而辩之,最大的好处,怕就只剩下争一个大义名分的问题了,这个从古至今,到没怎么变,凡兵戈之事一起,总要找到一个借口,让出兵的一方更合乎道理罢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金殿之上,大秦老旧之臣已没剩下几个,年富力强的皇帝以及一众臣子们,在这一番义正词严的激烈话语之后,也确实人人振奋,恨不能皇帝当庭下旨,将这辱及大秦国体的后周使臣拖出去砍了脑袋,后周使臣惶然无措,还待再辩,随即却被逐于金殿之外……

大秦咸宁五月初,后周使臣惶惶归去,同月,后周使臣过黄河入金,至于其间密议如何,便不得而知了,大秦这里也再无遮掩,先闭潼关边市,大军调动也越发频密,到得咸宁六月间,已有十余万秦军聚于潼关,整装待发,杀气腾腾间,大战的气氛也是越来越浓。

咸宁六年五月,大秦第二次东向的领兵人选也定了下来,潼关镇守使张培贤不出意料的被任为大军统领,加兵部侍郎衔,得胜伯,明威将军,羽林中郎将赵石,一等成县县子,殿前司指挥使王佩副之,又以潼关镇守副使折汇为大军留后,兼转运使职司,掌粮草事,镇守潼关,以兵部左侍郎段德为观军容使,此为兵部尚书李承乾力荐,也是在为段德之后入枢密院任职铺路,其实走的却是之前李严蓄,种从端的路子。

到得五月末尾,除了折汇留守潼关之外,张培贤,王佩两人陆续回京,这两人一旦到了长安,立即便与枢密院,兵部连番商议,除出兵诸事之外,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大军各部统兵人选的问题。

要知道,统兵作战,最得用的自然还是各人旧部,这个马虎不得,不管是张培贤,还是王佩,甚至于赵石,都是据理力争,不让分毫,枢密院,兵部备下的人选也不少,但在几个人几近挑剔的挑选之下,却是纷纷落马。

最终,在六月间,各部统兵偏将,参将之类才出现在朝廷邸报之上,大家略微一瞧,也就都明白了,大军其实分为了四部,除了折汇率领一部留守潼关的之外,剩下的三部几乎可以称得上的泾渭分明。

大将军赵石就不用说了,统领猛虎武胜军已无异议,再加上殿前司禁军一部,由殿前司禁军指挥副使杜山虎统领,整整三万余人马,而王佩这里,挑选的自然是殿前司禁军旧部,而这两人虽说皆归大将军张培贤辖制,但两人各领亲信,张培贤对他们的约束力也就很值得怀疑了。

不过三位大将军共领兵权,挥兵东向,不管从哪一方面说,都是数十年来头一遭,再观此次东征各部,也都是兵强马壮,兵锋之锐,也实乃数十年来,大秦之冠。

这几部人马,任抽出一部来,也皆足堪独当一面,些微瑕疵,皇帝陛下不说,其他人又有谁敢轻易置喙?

再加上,突然决议出兵,朝野难免震动非常,惊愕过后,便是都忙了起来,粮秣军饷,各种军械辎重,没有一处可以轻忽怠慢,到得六月间,情势明朗,各部更是忙的脚不沾地一般,除了一些相关人等,谁还有那闲工夫去议论其他?

不过与当年出兵蜀中相比,虽说准备时日要短上许多,但从上到下,却要有条理的多了,除了国库充盈略有不足,其他诸事却是井然有序,而这些年大秦鼎革的好处也隐隐显现了出来,各处官员职责分明,各司职守,临有大事,上不慌乱,下不奔忙,在效率上显然已非当年可比了。

乾元殿外殿,大臣们三三两两的或坐或立,耐心的等待皇上召见,时值六月,天气骤转闷热,虽说大殿内还算凉快一些,但当此之时,大臣们一个个手头上的事情便是一大堆,虽说都压着性子候在这里,但心情之烦躁却是可想一般的,所以当赵石在太监引领之下进来的时候,却是觉着这里比外面还要热上三分。

不过他却不须等候,径直被由太监引着,便进了正殿的门口,等候的人瞧了,羡慕之余,也只能在心里无奈的叹上一口气罢了,至多状似安慰的嘀咕上一句,得胜伯许是来陛辞的吧?

他们猜的到也不错,赵石此时被传召至此,确实是有辞行的意思在里面,现如今猛虎武胜军已准备妥当,就等开拔了,大将出征,御前辞行,圣上面授机宜,此乃题中应有之义,到也不算难猜。

不过这次入宫辞行,却注定不会如此简单。

进了乾元殿正殿,一眼扫过去,却是见了熟人,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与他同出于当年景王府,现如今任职利州路按察使的齐子平。

齐子平是五月间回京的,这个赵石知道,只是一个忙于军务,一个也没多少清闲时光,所以齐子平虽然回京半个多月了,两人却还没见过一面,不想却是在这里碰上了。

那边齐子平见他进来,微微一笑,颔首示意,赵石也微微点头,这才给安坐于上的皇帝陛下见礼。

埋首于书案之间的景帝抬头瞅了瞅,随口吩咐,“你来了……免礼吧,来人,赐座。”

等赵石坐定,那边齐子平却是随即起身辞了出去,两人虽还是一句话也没谈上,但齐子平临去之时,相互施礼间,却仿似有默契般相视而笑,尤其是齐子平的目光中隐有感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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