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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1087)

说到这里,年轻的道人站起身来,抬起手臂,指向那虚无的南方,“现在,大汗将要征服塔塔尔人,我知道,他们根本无法抵挡您那些英勇的战士,也必将在不远的将来臣服于您的脚下,到了那个时候,您的处境将和您的祖先,俺巴孩儿汗还有什么不同吗?而我想问大汗您,您的选择是什么?”

“是卑躬屈膝的成为金国人的鹰犬,还是用鲜血来洗刷您心中的仇恨?”

言语在蒙古人面前是苍白的,他们向来信奉是血脉和力量,但年轻道人的这番话,还是让铁木真沉默了,已经握上刀柄的大手也慢慢松了开来,作为蒙古人尊贵而又睿智的大汗,他必然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年轻的汉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能碰触到他心底最隐秘的地方,是啊,在强大的金国人面前,他既不愿低下头颅,却也不愿与他们为敌,让一个个年轻的蒙古人去试探金国人的刀是不是锋利,弓箭是不是腐朽,但他也清楚的知道,早晚有一天,那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通天巫阔阔出却是嘶声叫了起来,“铁木真,他一定是金国人派到我们这里来的走狗,想要试探你的心意,杀了他,让金国人知道,我们蒙古人再不会受到他们的欺凌和侮辱……”

年轻道人哈哈大笑,“祭祀大人啊,您知道曾经傲慢而又狡诈的女真贵族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他们住在用黄金搭成的宫殿里面,享用着蒙古人一辈子也不敢想象一下的女人和美酒,和他们的祖先相比,唯一没有变的,就是贪婪和残暴,他们将我们汉人当做他们的奴隶,就像对待家养的畜生,一百多年来,您知道他们杀死了多少汉人吗?那要比整个蒙古人加起来还要多的多……即使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再难清刷如此深仇大恨……”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那等惨象,非是处于其间,又如何体会得到?”也许是见的太多,压抑的太狠,年轻的脸上终于平静尽去,激动的他甚至不自觉间便用上了汉话,但这无损于表达他那满心的悲悯以及对于女真王朝的深切痛恨之情……

年轻道人脸上升起一丝暗红,努力克制住激荡的心绪,用蒙语冷笑道:“既然说到这里,在大汗面前,我也不愿欺瞒什么,我本名丘处机,道号长春子,汉人,曾与家师行走金国五年,行刺金国显贵百多次……草原红虎之年,家师联络友朋,密谋起义,不幸泄露了出去,最终力战而死……用蒙古人的话说,家师乃汉人中不可多得的勇士……”

“我离开金国,到草原来,见到了蒙古人的强盛,也愿意相信,在大汗您的率领之下,蒙古人将不再按照俺巴孩儿汗的足迹重又走下去,那么……我们,不论是我北方的汉人,还是蒙古人,早晚有一天,便会拥有同样的敌人,您说是这样吗?”

铁木真深沉的目光依旧,还是没有开口说话,是的,年轻道人的话虽然很对,但却很难打动他的心,他在苦难中成长起来,对于危险仿似有着天生的直觉,金国?虽然他也痛恨的很,每个蒙古人肯定都不会喜欢那个雄踞在南边的女真帝国,但所有的蒙古人都一样,对于那个庞然大物有着本能的敬畏,就像是唐时,那些草原部落对于南边的汉人帝国的感情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

所以,说话的还是阔阔出,只见这位号称东北草原,最接近神灵的人冷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长生天告诉我们,软弱的人,只配给人当奴隶,我听说,汉人只长了一张嘴巴,你们根本不配作我们蒙古人的朋友,我会仁慈的放你离开这里,希望你的马儿能跑快些,别被草原上的雄鹰当做晚餐……”

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不管经历如何,在心性上,永远做不到圆通练达,所以,年轻的道人叹了一口气,终是露出了疲惫和沮丧,摇了摇头,却还瞅着铁木真,做着最后的努力,“大汗,蒙古人在您的率领之下,虽然已经很是强大,但你们缺少的东西也很多,比如说盔甲,你们没有工匠能打造出坚硬的铠甲,比如说弓箭,您的战士所用的弓箭很粗糙,箭头也只是用野兽的牙齿以及骨头所制成,根本无法对身穿铠甲的战士做出杀伤,他们的弯刀也很脆弱,用力砍下去的时候,很容易折断……”

“您的部众,缺少大夫和药草,孩子也很难熬过寒冷的冬天……”

铁木真终于动容了,年轻的汉人所说这些,也正是蒙古人一直缺少的,如果,勇猛无畏的长生天子孙们,能拥有……那么,他们将无所畏惧……

于是,他笑了起来,在赤裸裸的利益面前,蒙古人还不懂得如何掩饰内心的攒取欲望,“我的客人,你是说……”

道人点着头,称呼的变化意味着眼前这位蒙古汗王终于心动了,而微微有些欣喜的他也根本没有意识到,得到那些东西,僻处东北的这些如同野兽般的蒙古人将变得有多么的可怕,而这样的一些人,取代了金国的地位之后,又将给汉人乃至于亚欧大陆的所有人带来些什么?

年轻的他此时此刻也只在为自己的游说有所收获而微微自得,他只是在完成师傅临终都没有完成的心愿罢了,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至于在其中,他能得到什么,他还没有深想,也许……北方道门领袖这个词还有些诱惑力吧?

“是的,我们汉人中从来不缺少精良的工匠以及大夫,而且……汉人商人的足迹,也远远超出您的想象,如果英明的大汗您,能给出自己的承诺,那么我想,我们北方的汉人……将愿意为您献上自己的忠诚……”

“铁木真,我的兄弟,你真的这么在意这个汉人吗?他说的话,你也相信?他毕竟不是我们蒙古人啊……”

见到铁木真亲自送走了那个汉人,并指定其宿在大帐近旁的帐篷里,阔阔出的脸色更加的阴沉,也没有立即离去,而是选择在铁木真的耳边继续嘀咕着……

“阔阔出,你应该去休息了。”铁木真端起酒碗,喝着里面的奶酒,打断了阔阔出的话,并不容置疑的接着道:“阔阔出,你要记住,在这个帐篷里,只要我说出的话,便是决定,长生天赋予了你代传意旨的权力,你要珍惜他,而不是用长生天做借口,来质疑你的大汗……”

阔阔出最终愤愤而去,却不知,背后那双日益威严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背后,里面饱含着不耐以及那深深的轻蔑……

帐篷的皮帘子轻轻打开,他的妻子孛儿贴轻巧的钻了进来,铁木真那坚毅如同千年顽石般的眼睛在注视到妻子那被草原朔风吹的两腮红红的,已经略显出苍老的痕迹的脸庞的时候,终于柔和了下来。

少年夫妻,经历的波折远远超出旁人的想象,一直走到今日,但在铁木真眼中,自己的妻子还一如当年那个蹦跳着来到自己的面前,拉着他的手顽皮的大声而且坚定的说着,我要成为你的妻子的小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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