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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1082)

景帝的手终于落下,脸色也转温和,随意安抚了两句,又考校了一番李全茂课业,对诚惶诚恐的姚宗芳问对了几句,这才带人出了宣文殿。

只出了宣文殿不远,整张脸便沉了下来,沉声吩咐道:“徐春。”

“奴婢在。”

“你可知,近日全茂是整日作画啊,还是只得朕来了,才……”

徐春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却不敢迟疑,赶紧回道:“陛下恕罪,没有陛下的旨意,臣怎敢妄加刺探?奴婢实在不知……”

景帝微微点头,随即道:“派人去查一下,什么人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不用再来回禀于朕,自行处置便是,还有,知会礼部,殿下几个伴读侍讲都换了,朕是让他们来教导皇儿的,不是让他们来搬弄是非的,让礼部的人在选人的时候,仔细些个。”

已经贵为内库副总管,宫内执礼太监,兼乾元殿主事的徐春心中凛然,不由小心翼翼的道:“淑妃娘娘那边……”

景帝摆手,冷冷道:“不必理会……”

徐春心里砰砰直跳,知道方才殿下那番话,实在是不合时宜的紧了,让陛下动了真火,连向来受宠的淑妃娘娘的颜面也都不顾了的,自己再要多话,恐怕要触霉头,赶紧躬身领命道:“是,奴婢晓得了,之后便去安排……陛下这会儿是先会寝宫来是去乾元殿?奴婢估摸着,得胜伯已经入宫了……”

“嗯,去乾元殿……你再派人到皇后寝宫,就说朕想瞧瞧那副百鸟朝凤图……拿到了,也不用拿来朕看,直接送到殿下那里……”

徐春又是一惊,心里却是知道,殿下那番挑拨之言,到底还是留下了首尾,想到宽仁开朗,六宫敬服的皇后娘娘,徐春也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陛下不高兴的根子在哪里,这几年宫内各处皆都修缮一新,唯独皇后娘娘那里素来简朴,又惦着内库银两来之不易,所以宫内妃嫔宫殿都多多少少翻新了一回,只皇后娘娘的寝宫还是旧日模样。

瞧着是好事来的,但修缮宫宇乃是皇命,这么一来,却好似在劝谏皇上不该靡费一般,很是让陛下下不来台的,皇帝陛下当时未说什么,但现在嘛……恐怕却要借着这个机会,扫一扫皇后娘娘的颜面了……

皇后娘娘端方公正,又多有慈心,深受宫人爱戴,但徐春却也知道,自陛下登基以来,皇后娘娘已有数次逆了陛下心意,加之陛下心性……这么一来,帝后之间的隔阂日积月累之下,已是很难弥合如初了。

而近几年来,皇后娘娘身子也不太爽利,时病时好的,其实归根结底,怕还是心病作祟,少年夫妻,相敬如宾多年,一朝冷淡下来,对于女人来说,自然心结难解,身子也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再这么下去……徐春不敢想……

但他此时哪里敢再多嘴半句?这些东西,事涉宫闱秘闻不说,还有隐隐掺杂着方兴未艾的皇权之争,沾了边儿那是会死人的……

赵石站在乾元殿外殿屋檐之下,已经等了许久,几个小太监殷勤的请他到外殿等候,也被他拒了,今日好不容易回府,本想在府中呆几日,再回国武监去,但圣命好像掐着时候就到了,和以往奉召入宫相比,这次要透着些不寻常……那么所为何事,多数也就清楚了的。

既然不寻常,再要随随便便,只能节外生枝,踏入官场这些年,许多浅显的道理不用旁人说,他自己也就能明白的。

又过了一些时候,远远的便见景帝缓步而来……

“赵石参见陛下。”

“起来吧,今日春光大好,朕出去走了走,让卿久等了。”

君臣相见,套路总差不多,皇帝跟你客气一下,你却不能真当皇帝陛下是在客气,坦然受之是给自己招祸,过于谦卑,则近于谄媚,分寸很不好把握,不过赵石却已经驾轻就熟,毕竟进宫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应对的颇为得体。

直把过程走完,这才站起身来,随在景帝身后,进了乾元殿……

“可知朕急着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赵石立即垂头,之前已经仔细的瞧了瞧,今日景帝陛下兴致好像不高,所以一些废话最好不要说,想到这里,遂恭谨道:“恕臣斗胆猜一猜,臣近日所作所为……可是因臣又纳了一房妾室的缘故?”

第701章 苦口

即便是景帝兴致并不高,也被这么一句给逗乐了,心里更是不自禁的暗道,朕帝王之尊,日理万机,还能有那个闲工夫去管臣下纳了多杀妻妾,只要你养得起,你自己又受得了,找上百八十个女人回家,也由得你去了。

当然,这话是只能在心里嘀咕罢了,若是说出口,却也太轻浮了些,臣下面对君王之时,战战兢兢,唯恐进退失据,其实帝王何尝又不是如此?和臣子相谈,却也要把握个分寸不是。

不过呢,话说回来,京师里一些新鲜事儿,也瞒不过他的耳目,羽林中郎将,得胜伯赵石纳了个胡女回府,这消息可是不只一个人曾在他耳边说起过,至于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多数都明白,却懒得理会……

不屑的想着,心里倒是少了几分阴郁,不过习惯使然,摆手便训斥道:“既然你自己说到这个,那朕来问你,有人弹驳于你,擅纳蛮夷之女为妾,有碍官体……朕本拟压下不问,但你自己开口,朕便不得不问了,你如今也已为朝廷重臣,又领重兵,怎还能如此肆意妄为,若传出去,朝廷脸面何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朕还听说,那胡女所从甚众,非是平常人物,一旦生出事端,又将如何?”

赵石本来也没准备瞒着,这事也瞒不住有心人的眼睛,毕竟那许多容貌穿着皆与汉家百姓大异的人进了长安,定然会引人注目,加之靖佳公主还掺和在里面,想瞒住人家的耳目,那怎么可能?估摸着,就算他自己不说,靖佳公主那边也会寻机奏上来的……

但不成想,却还有人这么快上书到了御前,既然走的是上书的路子,那肯定就不会是靖佳公主多嘴。

不过想借这点小事来弹驳他,又怎能伤得了他分毫?赵石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回去却要好好查查,怎么一点小事,都会被人拿来做文章了,难道在京师闲呆了数载,便真以为他赵石可欺了不成?

不过说辞却是早已经想好了的,此事的首尾正须趁早料理干净,到时才能派上用场,“陛下容禀,微臣之所以郑而重之提起此事,自不会是因为臣纳了个胡女为妾,此等小事,微臣又怎敢奏于御前,有辱陛下清听?”

“哦?”景帝脸上看不出喜怒,不过接下来的一句,却显示皇帝陛下的心思确实不在这个上面,“难道还是事关社稷的大事不成?莫要砌词强辩,不然,你这一年的俸禄恐怕就保不住了。”

赵石暗自撇了撇嘴,不论古今,靠俸禄活着的官员又能有几个?尤其是如今,别说罚上一年俸禄,便是十年八年不拿朝廷一两银子,百分之九十九的官员照样能活的好好的,所以说,罚奉这个处罚,在官场来说,多数也只是个意思罢了,当然,你要不当回事,却也不成,要不怎么有那么一句话呢,罚奉罚奉,圣意为重,说的是什么,还不是说,罚奉并不在于银钱得失,而在于圣上的心意,被罚了,说明你有错,颇有警戒之意,若不能自省己身,则祸患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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