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没关系,我理解我理解,这是你们的工作职责嘛,没关系。张同志的牙都快咬碎了。真他妈的倒透了霉!
刚出了保卫科小三又开始哭,张同志气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哭!哭死你!再哭!再哭我抽你信不信!
有你这麽教育孩子的吗!一个老大娘冲上来护住孩子,指著张同志的鼻子就数落开了,这麽乖的孩子你也舍得打!有你这麽当爹的吗!动不动就打孩子,瞧你那点出息!
就是,亏他还是个警察呢,真丢脸!一个漂亮小姐翻个白眼丢下一个字,呸,张同志的脸刷地红旗飘飘。
一帮人围上来看热闹,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扯远了,不知道怎麽著就扯到了粗暴执法败坏警察风纪给国徽抹黑……十足十地把张同志说成了混入人民警察内部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大败类。
闭嘴!都给我闭嘴!张同志终於忍无可忍,掏出钱包抽出一张50元的钞票,给你,不准再哭了!
小三张开眼看了一眼,哇地又哭开了,我要四个人头的!
你!你你你!张同志的太阳穴上青筋爆起,换了一张,给!
小三一抹嘴,破涕为笑,叔叔,你真好!
张同志一把拎起小三的领子,走!
上了火车,张同志松了一口气,小三,你累不累?睡觉吧,睡醒了就到了。
小三站在上铺上翻跟头,不,我要玩。
要玩下来玩,不许在上面玩,小心摔著。
好。小三脆脆地答应一声就往下跳。
喂!不能跳!张同志以饿虎扑食的敏捷动作冲了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孩子,阻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同时也导致了另一场悲剧的发生──由於冲量过大,张同志的後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一阵天旋地转,当场昏迷。
……
张同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在众人包围当中,列车长和乘务员关切地看著他,同志,你没事吧?
我……怎麽了?张同志还没完全清醒,头疼得厉害。
你的头撞在了暖气片上,造成了短暂昏迷,一个医生模样的年轻人回答,问题不大,轻微脑震荡,不过你下火车以後最好到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张同志终於想起来了,孩子,那个孩子呢?和我在一块的那个孩子跑哪里了!
孩子?什麽孩子?没看见啊。列车长、乘务员和医生异口同声。
张同志当即就又昏了过去。
好在这一次张同志很快就振作起来,拿出看家本事进行地毯式摸查,一个铺位一个铺位上上下下看了一溜够,忽然心里又是一动……
铃──
谁!李同志的口气很恶劣。
李笑啊?是我,你现在怎麽样?别!别挂!我有事要问你,真的!很重要!我问你,你小时候坐火车都喜欢躲在什麽地方?还有,你老爸想叫你老实呆著的话都用什麽办法?没有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拜托你……不,我求求你告诉我!张同志的声音开始带上了哭腔……
张同志挂了电话,目光如炬,列车长,麻烦你给我发个广播……
好好,我马上广播找人!
不用,不是找人,是找书,你给我广播一下,哪位旅客带了全画本的《安徒生童话》,我出10倍的价钱收购!
啊……同志你去哪里?
我,挖地三尺,不把他找出来我不姓张!张同志怒冲冲直奔餐车。
……
小三果然就大摇大摆地坐在餐车,面前是烤鸭排骨卤猪蹄,还有两瓶啤酒。见了张同志嘻嘻一乐,满嘴的油。
张同志一把揪住了服务员,你们怎麽给这麽小的孩子喝啤酒!
服务员说你动什麽手啊有话不会好好说啊!他要买我们就卖喽,谁规定不能向小孩子卖啤酒了?
张同志无话可说,摸摸鼻子,认了。
列车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同志,你要的书,没有安徒生的,《格林童话》行吗?
好,谢谢。小三,来,叔叔给你讲故事。
小三埋著头啃猪蹄,不耐烦地回答,好吧,讲吧。
从前啊,有一个国王……
哪个国家的?
啊,书上没说。这个问题先不管他,咱们接著讲下面的。
小三翻了个李笑式的白眼,什麽烂故事!张同志一个哆嗦,书差点掉下去。
……
魔镜说,王後啊……
会说话的镜子?你哄小孩啊!
张同志咬咬牙,没理会,继续讲下去。大家把白雪公主头上的梳子拔下来,白雪公主立刻就醒了过来……
这个你都信啊?怪不得那麽笨!
棺材摔在了地上,毒苹果从白雪公主的喉咙里磕了出来,白雪公主张开了眼睛,问,我这是在哪儿啊?
小三放下了猪蹄,盯著张同志,一字一句,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笨,啊?
张同志一把把书砸了过去,忍无可忍一声吼,你给我闭嘴!
……
列车终於到达了目的地,汽笛声中,站台上挤满了人,市局的领导们站在车厢门口热烈迎接凯旋归来的战士,小张,辛苦了!
张同志赶紧伸出手去,不不,不辛苦,这是我应该……
领导已经一把抱过小三重重地亲了一口,哎呀这个就是林林吧,真乖!
张同志的手落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一群人围上去,我看看我看看!哎呀真是啊,又聪明又漂亮!
张同志被挤了出来,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怎麽回事?
刑警队的小实习把他拉到了一边,你不知道,刚刚得到的消息,这个孩子就是省厅林厅长三年前丢的那个宝贝孙子!
哦怪不得……
一支话筒伸了过来,同志我们是电视台的,请问你对这次行动有什麽感想?
张同志强压一口气,没敢说实话,可是心里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终於,憋了一句出来:那个人贩子关在哪?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说完话推开话筒大步走了出去,刚走到站台口就听见人群里传出了声声惨叫……
张同志一溜烟跑到地道里,捂著肚子闷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
招手叫了出租车直接回家,这才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松了──“好嘛!我宁可对付十个流氓,也不愿再跟那孩子打交道!”张同志瘫在了座位上。
一进门就看见李同志坐在地上,胳膊抱著脑袋埋在曲起的两腿中间,一动不动的。
张同志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笑,李笑!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说话啊你!”
李同志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摆摆手。
张同志更著急了,顾不得别的,大手一伸把李笑的脑袋硬抬起来,登时汗就出来了──李同志的脸白里透青青里带黑,眼睛里全是血丝,腮帮子深深地凹陷下去,整个人憔悴得都不像个人样了。
“李笑,出什麽事了?你怎麽变成这麽个鬼样子!”张同志的心一下吊在嗓子眼,脑子里嗖嗖嗖闪过无数个乱七八糟的悲剧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