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摆了摆手，你睡你的吧，我大概是睡不著了。
王文杰叹了一口气，拉起林烨的手，走！
王文杰一直把林烨拉到了楼下车库，拉开车门上了车。林烨一直失神，恍恍惚惚地任由王文杰把他拉下了楼，拉上了车。
说吧，王爱国身上和你一样的那个烙印……到底怎麽档子事儿？
其实王文杰也就是问问，他压根没抱啥希望，他太知道林烨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林烨居然没有隐瞒，茫茫然轻声回答，王爱国……可能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王文杰在同一时间被吓到了两次──前者是因为林烨的爽快，後者是因为林烨的回答。
好在他很快镇定下来，严肃地点头，嗯，刚才……我就隐约猜到了。
林烨面无表情，“难怪，每次见到他，就觉得心情特别好……”
王文杰心说你这回可一点不像心情好……“好事啊。你不是还说过我，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美梦成真了，你该高兴才对啊。同父异母，他父亲就是你父亲……啊，啊……”
王文杰‘啊’不下去了。
同父异母，弟弟的那个‘父’──王其实前面的那个，不是被……的麽？
“那个人，是我亲手……”林烨有些失神，轻声叙述，“老爷子查过我的身世，本来都有些眉目了。他跟我说我有个父亲，还有个弟弟，他身上有个和我一样的烙记。可是，打我抓了那个人，爷爷就再没提过那件事……为什麽？他一定是知道了，如果告诉我，至少我还能见他最後一面。为什麽！为什麽不告诉我！为什麽！”
林烨一拳头砸向面前的仪表台，歇斯底里地，“为什麽！为什麽不告诉我！为什麽！”
林烨抬头冲天怒吼，热泪飞溅出来，溅到了王文杰的脸上，滚烫的，像岩浆。
王文杰没说话，倾身过去，抱住了他。两个人靠在了一起，分不清是谁的眼泪，湿透了贴在一处的脸、靠在一处的肩。
“也许……是怕你难过？”王文杰不确定地安慰，轻轻拍著林烨的背。
“难过？”林烨愈发地愤怒，抓住王文杰的双肩，二目圆睁，“他是我父亲！这麽些年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为什麽要自投罗网，他明明知道那个房子里什麽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我记得他的眼神──他一定是知道了，他只是想看看他儿子！可是，可是，我抓了他，我亲手抓了他……他明明可以逃脱的，他为什麽不逃？为什麽？”
王文杰被问得晕头转向。
谁都不例外，无法预知未来，就交给命运安排。
我们太草率，而时代太悲哀，让约定朝令夕改，谁能够释怀……
林烨忽然住了嘴，身子僵硬地推开了王文杰，呆若木鸡地瞪著窗外。
王文杰不明所以地转身──窗外，王爱国站在车前，注视著这一幕，眼里，是满满的惊愕。
第165章
林烨在瞬间恢复如常，镇定地压低声音吩咐王文杰：“沈著点儿，车窗关著呢，他应该听不见什麽。把嘴巴闭紧点儿，别漏了！”
王文杰愣了一下，他知道弟弟眼睛不好使可是耳朵贼尖……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林烨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满面春风地跟王爱国打招呼：“小家夥有心事睡不著了？来，说给哥哥听听！”
王文杰赶紧跟下了车，把话头抢了过来，“你、你怎麽来了？”
“是啊，睡不著。”弟弟笑了一下，笑得很甜，“出来看看月亮。”
“月亮……在楼後边呢。”王文杰有点结巴。
“是啊，所以我改看你们了。”弟弟还是笑，转圜自如。
“我们有什麽好看的？”王文杰摸摸後脑勺，有点不自然。
“好看，比港台电视剧都好看。”王爱国大力点头，回答得认真严肃，“你们哭得比人家有感情多了！”
王文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烨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笑眯眯地问，“我要是说，我们这是为了中秋联欢会排练小品呢，你信不？”
信，干嘛不信？王爱国更加大力地点头，你说你们要上春晚我都信！
嘿，这不是骂我吗！林烨笑著拍了下车门，还要再逗下去，手机响了。
“是老刘。”林烨冲王文杰点点头，没有避讳地走到车门後面，小声说起来。
“安排好了？行……嗯，别介啊？我那屋子还住人呢。好你个老刘，真打算让我无家可归是吧？”林烨的态度有些勉强，口气却还轻松，不在乎地开著玩笑。
只有王文杰感觉得到，林烨整个的身体状态都绷成了一根筋，头发都竖了起来。一只手握著电话，握得很紧，手背上的青筋在车灯的映照下一根根凸显。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比成了刀，在空气中劈向不知名的对手。
王爱国倚在车前，两只手插在兜里，冷冷地看著这一切，嘴角带著一丝讽刺的笑。
林烨仍然全神贯注地跟老刘商量著什麽：“住他那儿？不行，我跟他……算了，就听你的吧，我马上过去！”
林烨啪地挂了电话，王文杰弹簧一样蹦起来，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你，我搭出租，这些事儿你少掺和。林烨摆手拒绝，从王爱国的身边走过，停了一下，欲言又止，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王爱国一言不发地目送林烨离开，转回身来看向哥哥，你们说的……是真的？
王文杰苦笑，你全听见了，是吧？
王爱国沈吟了一下，其实你们没必要瞒我。我早就知道了，他抓的那个人，就是我爹──当初包姐姐给咱们讲故事，那个落网的大盗，就是栽在林烨手里的，这事儿不是早就传开了？
你怪他麽？王文杰问得有点艰难。
我干嘛要怪他？王爱国回答得很淡漠，我不喜欢他，可也犯不著怪他。
不喜欢、犯不著──王文杰不知道，该为这个回答替林烨高兴还是难过，只好硬著头皮，试图劝慰弟弟，那个，他是你哥……
我只有一个哥，他叫王文杰。弟弟冷冷的一句话，哥哥啥也说不出来了。
再说了，一个伤疤而已，能说明什麽问题？弟弟嘲讽地反问了一句，就凭这麽个东西就断定我是他弟弟？笑话！
嗯……也许可以做个DNA检测？王文杰给出了一个很天真的建议，还没说完就被弟弟给噎了回去──慢条斯理的两个字：做梦。
王文杰也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这整个事件来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别说当事人，连他这个局外人都有点难以接受。
两个人沈默著，天已经快亮了，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
弟弟的眼神在镜片後面模糊得看不清，王文杰觉得嗓子眼有些发苦。他知道，弟弟其实是很敬重那个所谓‘大盗’的爹的；他知道，弟弟从小就以其与生俱来的天赋而骄傲；他知道，弟弟一直有意无意地在训练这方面的技能；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