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杰完全没有意识到，真正把老刘的性子给磨平的，其实是他王文杰。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案发现场到了。
案发地点位於辖区内的繁华地段，离本地最出名的那个娱乐一条街不远，就隔著两个街区。该科研所是某部直属的重点单位，一栋20多层的科研大楼装修得金碧辉煌，颇有气势。门口站岗的卫兵荷枪实弹，戒备森严。
老刘下得车来，冷笑一声，“架子搭得挺花哨，绣花枕头一包草！”
站在大门口接待的保卫科长，一张脸青成了瓷器。
王文杰慢悠悠地停车入位，一言不发，眼皮都没抬一下。
老刘於是四下一扫，密密麻麻的监控探头，像黑洞洞的眼睛，架设在大楼上下各个方位，让人想起老电影里面，鬼子炮楼的探照灯。
老刘於是又一声冷笑，笑到一半却忽然吞了声，像是猛然想起了什麽，眼神一敛，收了声。
王文杰反倒抬了眼，瞥了老刘一眼，飞快地又错开了眼神，迎向对面的保卫科长，伸出双手用力地握了握，你好！
保卫科长显然是很‘不好’的，苦著一张脸，勉强地咧了咧嘴，算是笑了一下，您好……
“客套话就不说了，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吧，麻烦你把详细情况给我们介绍一下！”王文杰抽回了手，一边说一边开始布置工作分配任务──各个小组各就各位，按照之前的部署展开调查，老刘，咱们上资料室看看去！
老刘正对著那密密麻麻排列得如同蜂窝一般的监控探头发呆，王文杰招呼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匆匆答应了一声跟过去，进了电梯。
电梯一层层地向上爬升，三个人沈默地瞪著楼层指示灯，脸上如同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眉头紧锁，神情凝重，表情严肃。
王文杰忽然说了话，资料室在哪一层？
老刘诧异地瞥了王文杰一眼，心说这不是明知故问麽？材料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
保卫科长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心说这个警察还真是够官僚的，苦著脸又咧了咧嘴，言简意赅地给了两个字：顶楼！
王文杰点点头，哦，够高的。
这话似乎是有些讽刺的意思在里面，似乎又只是纯粹的没话找话，保卫科长的脸於是愈发地青了一层。
走廊里拉著警戒线，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和几名武警战士在线外站著岗，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王文杰看也不看，伸手抬起警戒线，低头钻了进去。
资料室的防盗门没有被撬的痕迹，完整无损地敞开著，满屋子狼藉，翻了个乱七八糟。
“清点了麽？都丢了些什麽？”王文杰头也不回地问。
“应该是没丢什麽，具体的损失情况还得等你们解除封锁以後再来清点，不过应该是损失不大。”保卫科长在身後苦笑了一下，“里间的门没有打开，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锁著呢，就是外面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也没丢什麽。”
“你确定？”王文杰回头瞥了一眼，言语里颇有些‘那你把我们叫来干什麽！’的意思。
保卫科长点头，我确定。言下之意是‘我也不想惊动警察啊……’的无奈。
老刘在旁边搭了腔，损失多少倒是次要的，关键是这案子性质太恶劣，这样的重点单位居然进了贼，影响太大。
王文杰点点头，我知道，通知技术科，可以上来采证了。咱们去监控室看看──你们这儿探头不少，工作都正常麽？
保卫科长骄傲地挺直了腰板，我们这儿全是最先进的高清探头，全天24小时昼夜不停轮流运转，大楼内外不留任何死角，每个监控点最少有三个不同角度，3D全方位立体式监控……
王文杰打断了保卫科长滔滔不绝的自吹自擂，那怎麽昨天晚上你们一点都没察觉？！
保卫科长哑口无言，很想夺过卫兵的枪一梭子把某人撂倒的样子。
老刘低头捂嘴咳嗽了几声，接过了话茬儿，嗯……监控室在哪儿？
监控室也已经被警戒线封锁了，上百个监控屏幕依然在工作著，把每一个角落都严密地掌控著，就连附近几条街区的情况也在监控范围之内。
保卫科长试图挽回最後一点面子，强撑著继续自夸，我们这里的监控探头不但是高清，还是红外线带夜视功能的，自备电源充足，即使是全城停电，也绝对不影响监控效果。我们保卫科在安全防范方面的工作是充分细致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王文杰冷冷地打断了他，行了，我不是来买监控器的，你不用推销了！
保卫科长的脸已经红得可以摊煎饼了。
王文杰皱著眉仔细看了一遍监控画面，继续询问：“你们的监控录像一般会保留多长时间？”
保卫科长已经被打击得灰头土脸了，垂头丧气地回答，“一年。我们的保卫守则上规定了的，我们一直是严格安装规定执行……”
“行！所有的监控录像全部封存，我们要带回局里做分析──记住，是所有的！”王文杰下了命令，老刘的眼珠子转了一下，了然地点头笑一笑，微笑著跟保卫科长商量，“办交接手续吧，按照你们的规定，需要什麽手续？该怎麽办咱们就怎麽办！”
第125章
回去的路上是老刘开车，整整一车的录像磁碟。王文杰怀里紧紧抱著一箱子，坐在副驾位置上，像来时路上老刘那样，闭目养神。
老刘打开了音响，CD机里是王爱国忘下的京胡欣赏：《夜深沈》。
夜深沈，汉兵已掠境，四面楚歌声。
王文杰靠在座位里，双眼紧闭双眉紧锁，似乎是被那抑扬顿挫爱恨交织堆积在胸口的弦索胡琴纠结得难受，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刘瞥他一眼，还没到‘君王意气尽’的地步呢，犯不著唱 ‘霸王别姬’。
不由分说就换了张碟，好花不常开啊好景不常在……
王文杰无奈睁开了眼，苦笑一声，刘队长还真是很喜欢邓丽君。
老刘没搭理他，跟著邓丽君哼起来，今宵离别後，何日君再来……王文杰有点想把耳朵捂起来，又舍不得怀里紧紧抱住的箱子，只好忍了。
老刘忽然来了兴致，若有所思地跟王文杰讨论起案情来，你说……这案子，会是什麽人做的呢？
不知道。王文杰缓缓摇头，没什麽兴趣的样子，回去看看监控录像不就清楚了？
那样的警戒条件，在卫兵眼皮子底下，如入无人之境……能有这本事的，我只知道一个人……老刘思索著，眼睛里闪著一点精光。
谁？王文杰坐直了身子，怀里仍然紧紧抱著箱子。
二十多年前，本市曾经出过一个大盗，飞檐走壁，身手了得，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王文杰冷冷地说那是张飞张翼德。
老刘不以为忤，自顾自地说下去，那个人确实有那个本事──那时候你大概还在穿开裆裤呢……那一年，某开发商的手下把拆迁户打死了，市里迟迟不处理，把老百姓惹毛了，在市政府大门堵了，市里调了武警部队来……那阵势你是没见著，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那戒备程度比这个厉害多了。按说，那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结果怎麽样？市长办公室愣就被偷了，市长跟二奶上床的照片飞得满大街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