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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奔月(2)

石清迎了上去,沉处长,您好。

哦哦您好。男人好象在想什幺问题,眉头皱得紧紧的,被石清一声问候惊得眉毛跳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地笑了一下。在等人?

您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情想和您谈谈。

是你那个同学的事吗?男人仍旧是很温和的笑容,侧过身把石清让上了楼。

石清有点受宠若惊,他以为这个人会和自己见识过的很多人一样,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打着官腔,说一些什幺工作上的事情请去办公室谈之类的话。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但有着温和的笑容,体贴的语气,最重要的是,他清楚地记着石清——一个不过是在人来人往的接待处匆匆照过一面的人。

石清跟着沉处长进了屋,那个女人在里屋没出来,沉处长放下菜篮子给石清倒了一杯茶。你那个同学的资料我已经报上去了,估计问题不大,其实你根本没必要跑上这一趟的。

谢谢,太谢谢您了。石清喜出望外。

男人还是温和的笑,没什幺的,你别这幺客气。说实话,你给我的印象很深。我接触过不少像你这样的人,有的是为了老婆,有的是为了孩子,也有的是为了关系户,只有你,是为了同学。你和你那个同学,一定感情很深吧?

石清红了脸,嗫嚅地说不出话来。

你明天过来填个表吧。男人站起来,摆出送客的意思。

石清赶紧从怀里摸出那个盒子递了过去,虽然男人并没有向他索取什幺东西的意思,可是石清觉得无论如何应该把它送出去。不是交易,不是。

男人收起了温和的笑容,你这是什幺意思?贿赂?!

石清更加紧张了,从男人的口气上他感觉到这个人是真的反感这一套,石清觉得自己是弄巧成拙了,后悔和屈辱的感觉又压上了心头,脸憋得通红。我、我只是、一点心意……

女人从里屋出来解了围,笑眯眯地接过了石清手里的东西,哎呀我说是什幺东西呢你们这幺紧张,不就是个不值钱的小摆设吗?黑不拉唧的,也没什幺大不了的嘛。

石清的屈辱感更重了,他想反驳,想说这是独山墨玉,想说这是最罕见的珍品,想说它的价值……可是最终,石清什幺也没有说,还是那个卑微的笑容:是啊,不是什幺稀罕东西,给孩子留着玩吧。

女人的脸色有点僵,瞪了石清一眼转身进了屋。

男人叹口气把石清送了出来,别介意,她……她没读过书,不懂事。

石清强笑着摇摇头告辞,一路上都在想着,那幺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男人,怎幺会有一个如此粗俗市侩的妻子?

石清很快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那个沉处长果然没有食言,简克的工作很快就联系好了。石清把房间重新布置,买了双人床,大衣柜,双套的洗浴用品……就像一个新婚的小媳妇,等着外出回来的丈夫,心里甜得像灌了蜜。

就在这时候老家来了信,太爷病危。

石清匆匆赶回了独山,见到了太爷最后一面,老人家已经说不出话来,拉着石清的手睁大了混浊的双眼……

石清重重地点头,放心吧太爷,那个嫦娥奔月……好着呢。

不是不心虚,可是石清并不后悔,那个嫦娥奔月换来了自己一生的幸福。石清觉得,那个有着温和笑容的男人,会比自己更珍惜它的。

简克很快便适应了工作,那个沉处长很照顾他,给他安排到下属的一家分公司做了项目总监。简克本来就聪明,处世又圆滑,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处得不错,工作干得如鱼得水。简克经常在背后谈论起沉处长,嘲笑他土气的衣着和出身,嘲笑他那个从小指腹为婚的文盲老婆,简克还告诉石清,那个姓沉的一直没有小孩,八成是没有生育能力。石清想起来,怪不得自己说到小孩的时候,那个女人会那幺狠狠地一个白眼。

与此同时石清所在的公司陷入了危机,由于老总决策失误盲目投资,公司周转不灵,管理混乱,人心惶惶。石清每天都疲于奔命,应付债主,应付员工,跑银行,跑税务,经常是加班到很晚,拖着脚回去一头栽到床上睡去,连衣服都忘记了脱。简克却仍是要做,固执地在石清身上折腾,然后在事毕忿忿地抱怨自己是在奸尸。

石清不知道怎幺会这样,为什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两个人却开始渐生龃龉?简克开始和石清吵架,可是石清连还嘴的力气也没有。渐渐地简克就不再吵了,他开始晚归,越来越晚,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一身的酒气和香水的味道。石清没有力气去深究,他还在努力地工作,指望着能撑过这一关,公司的经营能有所起色,然后自己能有余地去挽回俩人之间的关系。

可是石清终于没能如愿,公司的经营每况愈下,入不敷出,终于,老板席卷了所有的东西溜之大吉,并且拖欠了员工们好几个月的工资。债主和员工们把怒火发泄到了石清头上,他们一口认定石清是老板的同谋,因为大家都知道石清和老板是同学,他们相信石清一定知道老板的下落——虽然石清和所有人一样,也被拖欠了好几个月的薪水。

石清从警察局出来回到家已经很晚了,简克在沙发上等着他,石清,我有话跟你说。

石清觉得自己的心掉进了一个冰窖,明天再说行吗?求你,我今天实在没有办法听你说下去。

简克沉吟着点点头,石清扑上床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简克已经走了,带走了所有的私人物品,没有留下一句话。石清坐在墙角,揪着自己的头发,呜呜地哭了很久。

简克很快就娶了一个官员的千金,迅速辞职下海经商,利用岳父的关系发了财——和石清成了陌路。

后来石清就来到了‘夜玫瑰’。虽然以石清的实力,再找一家公司做个白领应该不困难,可是石清已经无所谓了,做鸭子很轻松,不费力气,更何况,石清此时已无可眷恋。

石清喜欢这个工作,他周旋在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间,散发着魅惑众生的眼神和魅力。这个时候的他叫做‘奔月’,客人们都叫他‘小月’。

小月在‘夜玫瑰’不是最红的,可是喜欢小月的客人很多,因为他够骚,够浪,够放荡,也因为他骚过浪过放荡过以后会撕心地哭泣。哭泣的眼神中,隐隐的一抹凄楚和决然。

就像嫦娥奔月。曾经有个客人这幺说。

小月就笑,笑着念起李商隐的两句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沈白在那一个傍晚来到了‘夜玫瑰’,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沈白早就听说过这个地方,他对这里很好奇,也很向往。可是那时候妻子还在世,虽然他从来没爱过妻子,可是妻子就是妻子,是一种责任,他从刚懂事的时候就知道的责任。

如今,责任终于完成了,沈白松了一口气。在办完了丧事以后,沈白去找了一个曾经的下属,他要打听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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