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青萝衣(26)

“秋娘,你手脚可真快,这一件又快成了。”大嫂笑着靠近,自顾拿着椅子在旁边坐下,秋娘回神,抬头冲大嫂边笑边说:“我是闲着没事干,几个孩子呢?”说罢起身给大嫂添了一杯热茶,将花生推倒大嫂面前。

大嫂端着茶喝一口无奈笑骂:“他们在家哪儿待得住,我让大海送大丫头和致修去娘家玩儿了,住到二十八再接回来,省得在家里折腾我。光致远一个就够磨人了,哎,瞧我这眼睛黑的,没一天能睡好觉!”大嫂作势咬牙抱怨,指着憔悴的双眸给秋娘看,秋娘莞尔,道:“大嫂如今累一点,将来长大了还不是儿女们疼你,呵呵。”

“哈哈,哎哟等他们长大还得多少年,我可巴巴望着。”大嫂开怀大笑,满脸地憧憬和幸福。五年的变化很大,当年的大嫂初嫁,浑身仍掩不去稚嫩的姑娘模样,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儿女承欢膝下,虽大哥不是读书人,如今沾着弟弟的光也算出头了,好歹出门人家都得唤孙大海一声孙大爷。大嫂比当年愈发圆润,曾经天生的黑脸蛋,此时已擦粉掩去,圆乎乎的白脸,配着一身新衣,发鬓梳得光整无暇,左边插着银簪,右边戴着簪花,耳朵上还有对银耳环,这身行头在前后村里,有几个媳妇能比得过。

秋娘笑着赞叹:“大嫂越发别致了。”短短几个月的变化,无法不让人惊讶,秋娘心里打趣想笑,记得大嫂头回这般抹粉又戴花时,孙大海的眼睛瞪得跟什么似地,张口结舌地迷瞪样叫人笑得肚子疼。

大嫂脸色一红,羞赧道:“你还打趣大嫂我呀,我这不是跟你学的吗?呵呵。”

秋娘笑着不说话了,大嫂拿出针线刚准备动手,只听外屋又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大嫂立刻放下针线大叹:“这孩子又哭了,真磨人啊!”说罢跺跺脚去照看幼子。

过了好一会大嫂再次回来,怀里抱着才几个月大的二子致远,小家伙嘤嘤的哭着,直到大嫂撩开衣服喂他吃才收住声音,拢在小棉袄里的嫩手兴奋的晃荡,秋娘故意捞他手心,小家伙力气还挺大,抓着秋娘的手指不放,张着眼睛好奇的斜视秋娘,一边眼都不眨的看美人一边不忘吃奶。秋娘情不自禁的冲他笑,呵呵道:“致远越长越像大哥了。”

“是啊,一看就是个笨样子。”大嫂笑骂,秋娘噗嗤道:“那叫憨厚老实,咱们家小致远怎会笨?将来长大了考个状元给你娘瞧瞧。”说着轻捏致远的脸蛋,小家伙咧开嘴巴呵呵傻笑,奶水顺着嘴角流溢,染深了小肚兜的颜色。大嫂一边擦一边叹气:“哎,幸好今天两个大的给领走了,不然累死个人。特别是晚上,动不动就哭熬死我。”

“大哥不帮忙?”

“他帮什么忙哟,上床就睡死,天塌了都不晓得。”

秋娘莞尔,大嫂和大哥的三个孩子,秋娘只带过大侄女茗意,而且也就是白天帮着照顾,洗洗尿布喂喂水什么的,夜里还是大嫂他们带,之后两个小侄儿秋娘基本没插手,孩子毕竟是大嫂自己生的,全部丢给秋娘带又不放心,毕竟秋娘也是丫头一个,哪里晓得怎么带孩子。李氏倒是有经验,平时却是个挑剔的,只抱孙子不抱孙女,孙女怎么哭都不抱一下,孙铁锤亦是如此。

大嫂如今最大的孩子也就五岁而已,全是需要操心的幼年,孙大海一个男人管不了那么多,受苦的只有大嫂。不过秋娘倒不会同情大嫂什么,女人都是这样过来,嫁人便是相夫教子,想她巴不得也快些生个孩子,省的孙璟瑜不在家她一个人寂寞,有个孩子会安心很多。

“大嫂莫急,等璟瑜从京城回来,看看家里能不能添几个下人……”秋娘低声安慰,丫鬟小厮这些仆从,日后总会需要的,秋娘并不急。

大嫂眼睛一亮,呵呵道:“那可好,咱还有被人伺候的时候,哈哈,全沾二弟的光了。”

秋娘微笑不语,兴致勃勃的逗弄吃饱的小致远。

妯娌两一边缝缝补补一边说笑逗孩子,半下午外头起了呼啸寒风,刮得木窗子哐当哐当作响,雨雪随风从缝隙灌入,秋娘忙起身去压紧窗子,找了好几样东西才将窗子固定住,作罢秋娘摸着湿淋淋的手道:“这窗子烂了,得修了。”

正说着,有人推开了大门,秋娘歪头一瞧,正是撑着雨伞回来的孙大海。

“大嫂,大哥回了。”

大嫂忙将孩子丢给秋娘去看孙大海,孙大海哆嗦着脱下身上的蓑衣,咬着牙齿一抹头上的雪水骂咧道:“这鬼天气!”

“上午走还好好的,现在就变成这样,两孩子可好?”大嫂一边递给他干帕子一边追问,孙大海点头:“好着了,你娘说二十八让小弟把他们送回来,这几天随他们去吧,咱也偷懒几天,呵呵。”

“恩,你候着,天色不早,我去烧晚饭得了,秋娘啊,麻烦你看一下孩子。”

“好,大嫂忙吧。”

见大嫂要走,孙大海忙说:“等会,你娘跟我说了个事,不晓得行不行。”

“啥事?”大嫂好奇道。

孙大海皱眉说:“你家什么亲戚没了娘,只有一个爹活着,家里没得田地,穷得饭都没得吃,你娘好似想帮忙,想让那个小姑娘来咱们家做下人,正好帮你照看孩子,做粗活也行,一月给点米粮养活他爹就可。”

大嫂一听就知道是哪家亲戚,闻言道:“那个远房小表妹的确可怜,来我们家做下人?可是……这事你还问我?我可管不着,你问公婆去。”大嫂说罢扭头就去厨房,心里却是赞许的,毕竟那表妹可怜,而且一个月只要给点米粮就有人帮忙干活,这价钱划算。

孙大海虽是长子,然家里还有两老,闻言也就点点头,回头去问爹娘。

晚上李氏和孙铁锤回来,孙大海便在饭桌上将此事说了,李氏听罢既没反对也没赞许,还没吭声,孙铁锤已经哼道:“人家父女俩孤苦无依着实可怜,如果是亲戚该帮衬就帮衬,买回来做丫鬟算啥事?咱们家也是穷人一个,还买丫鬟做何派头?”此话一出无人敢反驳,李氏本还在考虑,听罢心里恼火,暗道买个丫鬟算什么派头!这老头子就是固执,真可恶。

“不急,开年再说,吃饭吃饭。”李氏微微笑道。

秋娘见她那模样就明白李氏不反对买丫鬟,迟早她老人家是要如愿的。

过年,本是一家团圆的时节,此时的京城却聚满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们,客栈里人满为患。

京城的冬天同样寒风连绵,雨雪不断,阻了不少公子哥往返青楼的路。孙璟瑜裹着厚厚的大棉袄,靠坐在床榻上摆弄小巧的香囊,蓝色底料,五彩缤纷的比翼鸟活灵活现,馥郁芳香扑鼻,孙璟瑜爱不释手。香囊中没有盛花瓣,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光洁鹅卵石,石头上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摄人心魂,正是秋娘题的一首词:

思思切切,倦眼看桃眠杏软,胭瘦脂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