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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夫君三流妻(108)

她则愣了一会儿,虽不甚明了那四个字所组成的确切意思,却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词,想想自己居然顶着个不好的名字过了这么些年,顿觉郁闷无比,气恼纠结之下终于忍不住嚎啕起来,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泪。

男孩见了忍不住鄙夷:“连装哭都不会,光打雷不下雨!”

师父照旧乐呵呵的像尊弥勒佛,解释道:“小施主有所不知,我们小梅儿从来就是哭不出眼泪的,打从上山的第一天起便是如此。”

“居然还有这种事?”男孩好奇之下本欲继续问,却被青年用责备的眼神扫了一扫,终是不敢再作声。

青年见师父怎么哄她也没有用,便探手将她抱过来放在自己的膝头,摊开她的小手,用指尖轻轻在掌心写了两个字,柔声道:“乖,别哭了。咱们以后用这个做名字,可好?”

她抽抽噎噎一边跟着念,一边反过来抓着青年的手,用短短的小指头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临摹——‘旖思’。

想了想,止了嚎啕,点了一下头说:“好。”

其实她并知道这两个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跟之前的名字有什么不同。只是在她看来,这个青年既温柔又和善,便是随便给她取个阿猫阿狗的名字,她也会说‘好’的。

青年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偎在其中很舒服。歇了会儿缓过来气后,她又看到了在一旁默然不语的男孩,依然觉得有些愤愤。忽地想起前两天听做饭的大婶说,山下村里有的孩子被后母欺负得怎样怎样凄惨,孩子一旦有了后母就是怎样怎样可怜。

于是灵机一动,抬起下巴大声道:“将来我一定会做你的后母的,怎么样,怕了吧?”

一语出,满座无声……

青年和男童当日就告辞离开了,那之后,她便正式改名叫梅旖思。

本以为,这个名字会一直伴她终生,没想到,只用了十二年。

因为她十七岁的时候,忽然成了商国皇帝失散多年的女儿。

这件事说起来其实有些荒唐。

话说在十七年前,商国的皇后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便用民间的一个男婴换下了自己产下的女婴。本来是命人将女婴带出宫外给弄死的,结果那人不知是心善还是心虚,竟将气息未绝的孩子扔在荒山野岭就跑了。

后来,男婴成了太子,女婴就成了梅旖思。

再后来,东窗事发,皇后和太子都被秘密处死,梅旖思则被接回了宫,很快,便与北齐三皇子定下了婚约。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商国和北齐实在不是什么友好领邦。

可商皇虽然有很多位公主,但最没感情最没势力牺牲起来也最不心疼的,却只有她这个前皇后所生的女儿。

商国的皇姓为‘劳’,皇帝给了她这个姓,抽了她名中的一个字,赏了她个‘梅思公主’的封号,然后将她塞进了送亲的车队。

从头到尾,她只见了自己的父亲一眼。

百官分列的大殿,十尺之外的高台,帷幔相隔,冕旒遮面。

所谓的血脉亲情,在这里,不过是笑话一场。

既无力抗拒,便只有接下这皇恩浩荡。

她始终笑着,很开心的模样。

没有泪,便不哭。千般情绪,一笑而已。

于是在十七岁时,她又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从‘没意思’,变成了‘老没死’。

而她即将要嫁的那个人,姓林,单名一个筠字。

大婚当晚,红烛喜帐。

盖头被挑起时,她看到的是一张即便大红吉服也难为其增色半分的病容倦倦,但那疏朗的眉眼,温和的气质,却似曾相识。

借着跃动的烛火,她盯着那人细细瞧了半晌,然后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认识你!”

那人低下头,偏首,眸色闪亮,笑了笑说:“我也是。”

抓过他的手,她在他掌心写下‘旖思’。

他便也笑着托起她的掌心,用食指指尖写下‘小梅儿’。

她笑得越发欢畅:“没想到,我真的做了那个小哥哥的后娘。”

他亦笑:“一嫁过来便有了这么大的儿子,高不高兴?”

“高兴。从现在起,我有夫有子,终于是个有家的人了。”

他眉心微漾,俯身,吻住她的额头。

后来,她用一把长剑指着他的咽喉,眼中如有烈火熊熊,恨声道:“我宁愿从来都不认识你!”

他则仍是温柔和煦的浅笑轻语,说:“我也是。”

她挥剑,掷剑,决然而去。

他静静地站着,肩背挺直,任由颈上的伤口血染衣襟。

一个年轻而有力的臂膀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他便将全部的重量交付,笑着喃喃:“朗儿,她若能不识得我,也好……”

年轻的声音在静默许久后响起:“那义父你呢?”

“我?”中年人的脸上满是苍凉萧索:“我要生生世世记住对她的亏欠,又怎能不认识她……”

再后来,他病重难治。

弥留之际,目不能视,耳不能听。

她来了,走到他的身边,蹲下。

捧起他的手,摊开,却什么都没有写。

一滴泪坠落,带着如血的殷红渗入他掌心的纹路。

奇迹般的,他慢慢拢起手指,紧握成拳。

失却了神采的眸子像是又能看见,将视线准确锁在了她的脸上。

干涸的唇角挑起微弱的弧度,不再清朗的声音仍旧轻柔温和:“若有来世……”

今生所有的恩怨纠葛,今生所有的爱恨痴缠,到最后,只剩这四个字——

若有来世。

68

第六十六章 终章

事实证明,简单粗暴果然往往是最有效的。

萧疏扬言烧山后,不到一个时辰,便看到了想见的人,思念了整整一百九十四个日日夜夜的人。

这人的周围被六个长身玉立神态各异的男子站满,只能偶尔从缝隙里看到一双亮亮的眼睛,还有弯弯的刘海。

虽然萧疏只认识一个苏子昭,不过不用想也知道,那五个便是自己素未谋面却如雷贯耳的大舅子们。

忍住头皮的一阵阵发麻,之前还意气风发王霸之气十足的萧疏,这会儿敛眉顺目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刚露出自认最人畜无害最男女通杀的笑容,便听其中一人率先开口道了声:“放火?”

萧疏连忙调整了表情,陪着笑:“不敢。”

第二人:“烧山?”

萧疏继续赔笑:“不敢。”

第三人:“绝了我白家的藏身之地?”

萧疏开始干笑:“不敢不敢。”

第四人:“萧侯爷真是好能耐啊!”

萧疏只剩了干笑。

第五人:“好气魄!”

萧疏连干笑也笑不出了。

最后轮到苏子昭,用一声冷哼表达了所有的态度。

萧疏只好叹气。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不许再难为他啦!”

这句脆生生的话在萧疏听来简直就是天籁,到底还是自己的媳妇儿知道心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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