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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夫君三流妻(100)

于是我放了心,看向那个孩子,恰巧孩子醒了,睁开眼睛,也看到了我。

小家伙明显有些吃惊,但很快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指着我说:“好漂亮!”

我恍惚忆起,许多年前,也有一个人,在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说了相同的话。

那个人不在了,留下了一个小男孩,笑起来的时候,有着一模一样的小酒窝。

男人走了,孑然一身。

主人在追云的旁边建了新坟,棺材里只放着一个陈旧的锦囊,锦囊里是一块白石头,还有很多张各种各样的平安符。

平安啊……

过了几日,主人便带着孩子下了山,回了京城,做安邦定国的一品军侯,做富甲天下的萧家少掌门。

每年的秋天,主人都会回来,在木屋里住个十天半月,到坟前坐一会儿。

至于我,哪儿也没去,我要在这里陪着追云。

再后来,我老了,常常趴在追云的坟前一整天都懒得动一下。

这一年,主人在山上待得时间特别长。

那孩子也来了,噢不,现在不是孩子了,是个好看的少年。

眉眼五官都随了主人,唯有一边一个的酒窝,酷似她。

太阳很好,照得满地落叶明晃晃的耀眼,就跟我和追云并肩驰骋山林的那些日子一个样。

眼睛越来越花,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主人的影子。

他盘腿坐在地上,用手指一下一下顺着我背部的毛。

终于能见到追云了,我很高兴,一点儿也不害怕。

主人始终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想让我带句话。

告诉她,他很好,还有,很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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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旧地重游

当曾经的硝烟散尽露出朗朗的天,只有那一大片寸草不生的土地还残留着些许血火交织过的痕迹。

朔北地处边疆苦寒,即便时值盛夏,这人迹罕至的绝壁峰顶仍是寒风凛凛,覆着斑斑驳驳的冰雪。

借着清冷月色,萧疏看到不远的一个岩缝里颤巍巍的有一抹新绿,小小的嫩芽儿,周围是一圈薄薄的白。

就像,她冬天怕冷,总喜欢在浅绿色的棉衣外面再套一件夹袄,袖口领口镶着毛茸茸的白边,跑起来的时候,随着长长的麻花辫轻轻舞动,弯弯的刘海下,是淡粉的笑顔。分开月余,刘海应已过眉,该剪了吧……

山风刺骨,萧疏收回目光紧了紧麾裘,却弯了眼角噙了唇边的暖。

对她的思念,并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浓烈,而是不经意的想起,看到的一草一木,听到的一言一语,甚至不闻不见,只闭上眼睛让阳光拂面,脑子里都能现出她的模样。虽一闪而过,却留浅香绕心间。

这便是至亲至爱之间的牵挂,平实而长久。

萧疏眼下的神情,与之一路同行的司徒鸢并不陌生,心知肚明所为何故所为何人。只是却不曾想,会在此地,在此刻。

原来,这个当初发生巨变的地方对他而言,竟果真再没了丝毫意义,竟哪怕连半点心潮起伏,也不会有……

“输给她,我不甘心。”冷冷的声音中带了不加掩饰的恨,司徒鸢走到萧疏跟前,仰首,看着被两人呼出的雾气所模糊的面容,试图找到曾经独一无二的柔情,却唯见陌生的疏离:“我可以为了你而放弃所有而不惜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可是她,凭什么?”

萧疏默然片刻,缓缓开口:“年少时,我们都恨不能为了所爱的人去死,仿若非如此,无法体现似海深情。可是后来,我们才会发现,爱一个人,是为了她而活,是无论多难多苦,都要亲手送她离世的坚持。这一点,你何时会懂?”

“我懂了又能如何?难道还会有一个人,让我为了他而活下去吗?”

似乎也知道这句话问得毫无意义徒显可怜可叹,司徒鸢不待萧疏回答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少顷,复又敛声,话语平平再无波澜:“你之所以同意跟我来,并不全是为了解药,对不对?”

“对。”

“你认定了,我不会一下子亮出所有的底牌,对不对?”

“对。”

“你担心,我手中的筹码会对她不利,对不对?”

“对。”

“你早就知道,我当年那么做的缘由和苦衷,对不对?”

“对。”

司徒鸢像是终于了断了什么般的点了一点头,侧过身,从腕上取下五年来须臾不离的手铃,凝神看了许久,随即微微偏首望向神情微动的萧疏,举到耳边轻轻摇了摇。

铃儿叮当,在空寂山中绵绵回响,同时,面上慢慢绽开一个笑容,干净而澄澈,仿若霎那间清风拂过,冰雪消融。

萧疏便也有了些许的恍惚,像是又见到了当年的那个女子。红裙白雪,也是如此笑着,说:“戎狄郡主愿嫁大楚元帅为妻,永结秦晋之好……”

下一瞬,清脆的铃音里夹了极其轻微的锐器破空之声,暗夜中隐有寒芒急闪。

又是一瞬,一切静止。

萧疏牢牢扼住司徒鸢的手腕,将血红短刺阻于心口毫厘处,唇角紧抿,神情冷然带怒。

一击未中的司徒鸢却仍是笑容不减,只是平添几分凄绝:“你所料不差,我掌握的筹码确实对她不利,准确的说,是致命!”

萧疏面色猛然一变,眉心一蹙。

司徒鸢则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是不想漏过任何细微变化,没有起伏的平板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会知道她的病情。很简单,因为我下的毒,只有我才可以解!所以在有人告诉我,也许白家有能解‘易魂’的法子后,我便立即派人去查,终于得知了‘紫绛草’一事。当时我也以为,那是她拿来救你的。”

萧疏的额角已满是冷汗,唇色若雪:“那个人,是不是北齐九皇子,林南。”

“看来,你对他也早有怀疑。让你起疑的,应该就是那几株雪莲吧?”司徒鸢任由脉门被制,只管继续言道:“‘易魂’早在数十年前便该绝迹,唯一留下的一颗,被我用在了你的身上。因为我知道,你断不会用亲人的命来相换,当世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救你。

此毒还有一个奇特的地方,便是用中毒者在毒达心脉发作之际的心口热血做药引,能制成虽远不如‘易魂’本身霸道,但症状乍然看上去与其无异的毒药。至于解毒之法,则仍需至亲者以血换血,只不过,性命虽能留下,却极是伤身折些阳寿罢了。”

“想必,林南用来催熟雪莲的内功,恰能催发我体内的毒性。”萧疏恍然,压抑着咳了几声,稳如磐石的身形已略显摇晃之像,勉力急速思量着道:“他要那药引,必是用来夺嫡。北齐之主若中了‘易魂’,能够解毒的,便只有诸位皇子。然则,皇家自古无亲情,到时候,怕是无人愿意用命救亲父。更有甚者,还很有可能按捺不住借机逼宫。介时,林南于威乱中挺身而出,既博了世间孝名,又得了父皇信任。待到局面稍稳,再现出手中所握的戎狄与草原的力量。里应外合,自是无人再能与之相抗衡匹敌。等大势已定根基已稳,他为何没有因解毒而死,又有谁人再敢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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