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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Q无下限(10)

“什么时候还的?”

“刚……”

“你开着他的车在外面疯玩了一天?也太不见外了吧……”还没说完,就见叼着包子的沈佑面目狰狞地瞪着我,堪称目眦欲裂。我背脊一凉,只好放缓语气安抚:“没事没事,反正都是熟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小心别噎着……”

他却毫不领情,一边将我怒视一边从兜里掏出几张纸摔进我怀里。

打开一看,居然全是违规的或是超时的停车罚单。

我虎躯一震,随即又长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慈母对逆子的宽容微笑:“没事没事,你玩得开心就行。”

“玩你个头!”沈佑却忽然狂化,捶胸顿足咽下包子残骸后开始咆哮:“你去的都是什么犄角旮旯的破地方啊?七拐八绕不说,还到处都不让停车。为了不跟丢你,这一整天我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我容易嘛我!”

“跟着我?为什么?”

“还不是怕你失魂落魄的被撞死在大马路上没人收尸!”

我木愣愣呆了半晌,然后踮起脚,伸手拍了一下炸毛家伙的脑袋,哑着嗓子开玩笑:“这么关心我啊,真不枉姐姐当年疼你一场。”

沈佑犹自愤然,偏首躲开,反手想抓我的辫子却揪了个空,皱皱眉,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截做实验剩下的细电线,将我扳过,为我拢起长发:“披头散发的是要装女鬼吓人吗?”

“……还不是你让我打扮成这副德性的?”

“那是为了给别人看!”他语气蛮横,声音却蓦地温软,正如他神情看似不耐,动作却极是轻柔:“我就只爱看你扎着高高的马尾辫,走路一晃一晃的样子。”

月下树影斑驳,风吹过,便带着两个紧挨的人影轻轻晃动摇曳,仿似即将飞起,划过逝去时光。

有些事情,我们不用管对方是如何得知,又是何时得知,只要明白,他因为知道所以不问,因为知道所以陪伴,便够了。

我想,这就是儿时的玩伴,少时的朋友。

对于这种关系有个也许用在我们身上不是那么合适的词叫做,青梅竹马。

虽然这个竹马,日后不知会绕着谁的青梅床头,一圈圈地跑……

短暂的静默被沈佑轻声打破:“就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就在本城找份工作呗,专业能对口最好,不行的话也无所谓。”

“你爸爸的公司,真不考虑了?”

“如果考虑,当初也不会选这个专业,跑这么远来读大学。”我按下心中泛起的苦涩,勉强笑了一声:“况且这几年下来,我也已经习惯了老老实实干活,安安稳稳赚钱,自己养自己挺好的。”

沈佑帮我扎好马尾,顺手理了理我的发辫,打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不知是针对自己的手艺还是针对我的话,说了句:“我也觉得挺好的。”

“那你呢?究竟为什么会考到这儿来?我记得你大学的专业,应该是属于什么高科技的范畴来着?”

“这你就不懂了吧,高科技这种东西,掌握个大概就行。国家的真正命脉,还是基础工业。”沈佑非常认真地侃侃而谈:“二战时,小鬼子到了后期兵源匮乏,只好选了一帮学生充军去战场送死,而被留在国内的则大部分都是学工的,这些人最终成为了战后日本迅速崛起的最重要的力量。“

“……你还真是高瞻远瞩啊……”

“那当然!”他得意:“你瞧咱们国家的那些领导人,基本也都是工科出身的!”

我随口说了句:“果然家学渊源,看样子,你是要子承父业在政界一展宏图了?”

他的神色却忽地一僵,垂下眼睫冷冷一声嗤笑:“我可没那个本事!”

我明白自己讲错了话,一时却不知该怎样补救。

幸亏沈佑迅速调整了情绪重现欢快,背对着我蹲在那儿神秘兮兮地捣鼓了一阵,然后起身,现出杰作。

饭盒上摆了两个包子,包子上各插了三根闪着幽幽火星的树枝,六道断断续续的黑烟垂死挣扎出了一片鬼气森森……

“来吧!”沈佑严肃地对我伸手邀请:“向过去告别!”

我庄重地上前一步,与他并排而立,双手合十,拜了三拜:“再见了,旧时光!”

祭奠仪式完结,我大笑。

此时月上树梢,光华大盛。

于是我泪眼朦胧间,终于看清在那两个包子的前面,原来还摆着两张小小的一寸证件照。

竟是,我和林木森……

好么!这感情断得,只要不挫骨扬灰就透着那么股子不吉利。

沈佑,算你狠!

第八章

(13)

进了十二月,气温降得很快,日子也过得很快。

正如林木森所说,大四会非常忙,为了可见或不可见的未来,我们拿出前所未有的认真全力以赴,在各种有形或无形的路上拼命奔跑。燃烧着过剩的激情,却也满心茫然。

不过相较于之前的连轴转,我倒觉得忽然闲了下来。既不考研也不出国,只要保证最后几门功课顺利拿到学分就行。参加了两场招聘会,虽暂无意向,但相信凭着这几年的打工经验,找份满足衣食温饱的活儿还是不难的。

没事的时候,我就去帮何决看店。这是我目前唯一的一份兼职,准确地说,是义工。

那天何决将我拿去的一堆停车罚单,以及刚收到三份超速罚单摊满了小半个柜台,一眼望上去很是壮观。

他也不说话,只和人立而起扒着柜沿的萨摩耶一起歪头看着我,四只眼睛都是那么的黑亮那么的无辜,水润分明简直如泣如诉,让我压力山大。

然后,我就主动提出了完全不计报酬的雇佣方式。

雇主与狗儿相视一笑,欣然接受。

所以说,天下老板都是一样的,就算他旁边站着一条雪雪白的大白狗,也无损其墨墨黑的黑心肝……

林木森在国外安顿下来后,给我发了三封邮件,内容很简单,不同背景的单人照片,外加一行相同的字——‘我一切都好,代问同学们好。’

我便履行班长的职责,将MAIL给COPY到U盘里交予孟爽,让男生们传阅。再回封啰啰嗦嗦的信,讲些最近班里发生的新鲜事儿,配几张学校的风景照。

也还是会想起他,会梦见他。梦里的阳光正好,他站在白杨林中只冲我一个人笑。

偶尔看到和他相似的背影,我也总忍不住跟着走一小段,远远地,多瞧几眼。

但那份难过已没有初始的浓烈,我想用不了多久,应该便会渐渐淡化。然后放入心中的某个角落,彻底封存。

这种看看店发发呆等待毕业的生活很惬意,我甘之如饴。只可惜,有的家伙就是看不得别人过得舒服,比如沈佑。

他的导师是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治学严谨,对学生也是出了名的严格,而身为其关门弟子,则将这份高标准严要求享受了双倍。

除了自己的学业,沈佑还做了大一实验课以及某专业选修课的代课老师,被那帮师弟师妹弄得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