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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勒个去(52)

他一愣,旋即双颊便像是初雪染夕阳,竟仿佛现了少许的慌乱之色。

她便也是一愣,不禁看得有些发傻。

而见她全然不同于适才打斗时杀意纵横的娇憨模样,他不由得又略怔了一怔。

两两相望,各怀心思,而得一弹指静谧。

转瞬,她不知何故忽地笑了开来,且一笑而不停。

他不明缘由的看着她前仰后合,先是微微蹙着眉,而后慢慢的,竟也浑不自觉的在唇边绽了一星儿的纹路。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将这一闪而逝的清浅笑颜,刻进了心里。

霎那情动。

自那以后,她与他便形影不离了。

确切点儿来讲,是她粘着他。他无计可施,又怕她一个不乐意再去胡作非为,便也只得由她。

于是就这么结了伴,后来还索性寻了个僻静的海边结庐而居,暂住了下来。

她说自己喜欢雪,就抹去了此处的四季更迭,让这方天地只剩了隆冬。

见他似有不悦,便拉着他的衣袖跑到万里冰封的海上,并肩俯视着无边无际的皑皑雪景:“你瞧多漂亮啊,白茫茫的,和你的衣服一个颜色呢。”

他偏首看了她少顷,又举目望向雾霭沉沉中隐了无数风起云涌的天际,摇摇头,不再多言,到底是随了她的妄为。

一日,她弄了满身的残雪碎冰回来,笑嘻嘻冲他晃晃脑袋:“我像不像那些人类小孩用雪堆成的娃娃?”

“嗯。”

“你喜欢娃娃吗?”

“嗯。”

“你喜欢雪吗?”

“嗯。”

“你喜欢雪娃娃吗?”

“嗯。”

她一叠声的问,而他则垂着眼帘心不在焉似的随口应答。待到有所觉,才发现她已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仰着脸,气息交缠:“你喜欢我吗?”

他神情一顿。

她一瞬不瞬,仿若直直望进了他的双眸:“你是喜欢我的吧。”

如此笃定的语气,像是连一丝一毫否认的可能,都未曾留下。

他一时怔然。

她的鼻尖微微泛红,发端的冰雪消融,顺着眉间滑落。

他移开视线,伸手将这小小的水滴接住,放在掌心。

顿了顿,又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摘下她肩头的半阙雪花,与那晶莹的水滴融成一枚蕴了柔柔光华的白色珠子。

她瞧着有趣,便想拿过来玩。

他却将手一握,低低问了句:“喜欢?”

她点头。

他默了少顷,旋即淡淡道了句:“等过些日子,我多弄几颗给你。”

“真的?”她大喜,一把搂住他的腰:“说话算话!”

他的脊背猛地一僵,挣了一挣,未果:“你……弄湿我的衣服了。”

“那正好脱了啊,我到现在也还是没有瞧过你内里小衣的颜色呢。”

“……”

又一日的傍晚时分,他果然递给她一串纯白的珠链,颗颗圆润粒粒剔透,还极为难得的叮嘱了一句:“别随便取下来。”

“那当然!”她忙不迭给自己戴上:“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便是死了也要戴着一起灰飞烟灭的。”

他的眼睫却因了这随口的一句戏言而轻轻一颤,素来漠然的声音也像是带了丝丝的暗哑:“你,不会死的。”

“你也不会啊。”她笑容灿烂:“就让我们做一对总也不死的老不死,好不好?”

“我们,终是不同。”

“有何不同?”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其实总那么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呢,难道你不觉得厌吗?我只想永远和你一起,就像现在这样。”

“倘若……”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方又道:“换个方式呢?”

“什么意思?”

“比如,不再是如今的身份……”

没待他说完,她就笑了起来:“可以啊,那个妖王,我不做便是。”

这般的毫不犹豫,这般的轻描淡写。

他久久将她凝望,从来不曾有多余情绪的眸中,仿有异样光华几经明灭。

她便轻轻握了他的手,倚在他的肩头。

她想,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那双眼睛里却已然清清楚楚写明了承诺。于是便觉得,就算此刻立时便魂飞魄散,也是值得的。

然而第二天一早,他便不见了。

很快,她就得知,他因通敌之罪被神族羁押,即将处死。

她单枪匹马杀进了神族的领域,最后,终于找到了他。

他独自站在囚室的中央,如初见时那般,白衣乌发。

在那似乎维持着永恒平静的目光注视中,她浑身染血,一步一个赤红的脚印,走到了他的面前。

对可与天地同寿的他们而言,这短短的分别连一个弹指一个须弥都算不上。然而,她却觉得像是和他已经分开了许久许久,久到那思念的滋味都已刻入了骨血,留下了印痕。

他就这么站着,看着她走近。随即,便笑了。那唇边的笑纹仿若滴了春水的深潭,一圈一圈轻轻漾开,直抵万丈深处。

当初,她是因了他的笑,而喜欢上了他。只是自那一刻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笑。

直到此时。

她看得几乎痴了,举手抚上他的唇角:“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了。以后要常常笑啊,知不知道?”

他笑着拭去她嘴边渗出的血丝,用从未曾有过的温言:“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她傻傻点头,偎依进他的臂弯,幸福低喃:“原来你还会这个呢,真厉害。”

他翻腕现出长琴,修长的指端轻拨玉白琴弦 :“这琴是伏羲新做的,咱们来试试音色。”

音符倾泻入耳,她忽然觉得很累很困,便闭上了眼睛,想要好好睡一觉。

然而下一瞬,这片宁静便被陡然而起的厮杀所打破。

那其中的一个声音,竟仿佛熟得很。

她心中莫名一沉,拼了所有的气力方勉强睁开了双眼。入目所及,是拖着重伤之躯的祭司恰恰倒在了早已埋伏设好的法阵之下。强弩之末,终不能至。

距离她,仅仅一步之遥。

妖族自行化于天地灵气,并无任何亲属关联。

然而在她心里,早将祭司看做了自己的兄长。

如今,那张素来恬淡温和的脸上,因染了血而显得有些狰狞。黑白分明的眼睛则仍如以往面对耍赖不理族务的她那般,带着些许的无奈和全部的纵容,含笑将她看着。

只是,那漆黑清亮的双眸已彻底黯淡,再无半分生机。

她盯着惨死的祭司,听着外面越来越激烈的兵戈,像是陷入了一场永难醒来的噩梦。

而那琴音,仍丝丝缕缕缠绕着她最后的一线清明神智。

她费力地转过头,望向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依然专心抚琴的他:“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

他不答。

“你引我来,就是为了以我为饵?”

他仍是不答。

“你与我在一起那么久,就是为了寻机将我族一举击溃?”

他终是停了琴音,神情语气俱又恢复了惯有的冰冷无波:“大乱之后终将大治,绵延战祸必须止歇。一个新的秩序将会被建立,各族皆会有属于自己的位置,不再混战而和平共处。人族那些游离的魂魄也将有归处,在轮回里转世,生生不息,不死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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