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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夜侍寝(45)+番外

“什么?”没外人在时,她总算愿意说话。

“你现在跑去跟他说,要他和你堂兄签个什么一百年两百年的停战协议,或者,你去跟他说你要当南桑国的女王。”我叹了口气,“我赌他肯定答应你。”

青鸳表情很难看,没搭理我。

我纯粹是出于好奇,不带任何黑暗色彩和主观目的道:“我要是你,一定挑战挑战,看他底线到底在哪里。”

青鸳郁闷地看了我一眼,一个人快步往前先走了。

当时的我绝对料想不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会在青鸳单纯的内心深处埋下一棵怎样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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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鸳从醒来到现在几乎没睡过好觉,回房后躺到床上,很快就累得昏睡过去,反倒是我,第一次进入凡尘俗世,看什么都稀罕,兴奋过头,豪无睡意。

夜深时分,万籁俱寂,我吹了蜡烛,飘出厢房,随手摘了门前一朵彼岸花,手熟练翻动,飞上屋檐。

不一会儿,就扎出来只小凤凰来。北地的彼岸花形状自然不比南桑国,更别提章莪山了。扎出来的凤凰尾羽也稀疏得厉害。我吹了口气,小凤凰开始绕着指尖旋转舞动,我这才想起这门精到的手艺还没跟青鸳显过,等明儿得在她面前好好拽上一拽。

我仰躺屋檐上,让小凤凰环绕我手臂清吟环飞,眼角却瞥见有人绕过回廊走进院子。

“尊主。”我从屋檐掀飞而下,落在他面前。

玠梧低眼睨了睨我手上的火红凤凰,眉眼稍稍柔和:“她睡着了?”

“嗯,太累了吧,凡人的身体支持不住。”

他闻言,擦过我身边径直推门而入。

随着门扉轻掩,他的背影消失,我望着漆黑的厢房,耸耸肩膀离开院子。

来的路上,我记得有路过一弯溪流,景致还过得去,反正无处可去,干脆逛逛。这么想着,我往大门方向过去,手刚抚上沉重门闩,一道又沉又硬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去哪儿?”

我回头,一柄无刃巨剑赫赫立于院子当央,剑上铭文幽幽赤魅闪烁,这剑造型过于独特华丽,我一眼认出是兀屠的兵器。

可上下左右找了一圈,不见他人影。

我挪到巨剑前,从袖子里探出根手指,往剑身上轻轻捅了一下。

厄啊!冰寒刺骨!脊柱都差点儿冻僵了。

剑尖插在地上,我靠近仰视,直觉如一座气吞寰宇的巨塔迎面向我倾轧而至,胸口沉闷,仿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往后连退数步,猛然撞上一堵坚实的墙壁。

我回头,抬首,兀屠双手抱胸,赤红双眼倨傲无比地俯视着我。

我抿了抿唇,回道:“尊主和青鸳呆在一起,我没地方去,随处走走。”

“别出院门。”兀屠冷声警告完毕,一纵黑影闪过,回到屋檐之上。

我想了想,飞掠至他身边。他叠臂仰躺望天的姿势,跟我在章莪山蘑菇石下数星星的姿势一模一样。

我也拿着红凤凰躺了下去,一边看星星,一边自娱自乐让小凤凰绕手臂扑腾。

我们俩没有开□谈过一句话,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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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回房,刚好遇见玠梧从里面出来。身上衣服有些皱,眼底阴翳,看来是一夜没睡。

阴翳?我再次瞥过玠梧眼睛,暗自奇怪:他到底是人是魔?

玠梧叮嘱我不许告诉青鸳他来过,让我休息会儿然后去书房找他。

我进屋拿了桌上的一块点心,看青鸳丝毫没有起床的迹象,就把红凤凰扔她枕头边,觉得自己也没啥要休息的,径直去书房找玠梧去了。

玠梧并没什么特别的事,只要我坐他身边,随便我干什么。我看书房里很多书籍,随手拿了玠梧案头一本书,一边看一边问,这个字读什么,什么意思,诸如此类,玠梧解释得言简意赅,我学得也很快,进步神速。

这卷恰好是一篇关于炤国内政外交当前大势的论策,我才知道,今年是元玺六年,也就是玠梧登基第六个年头。这不到六年的时间,他已经攻下南桑、东梁、大陈等十数国,逆行暴肆,战战白骨如山血流成河,从不接受俘虏,民间谈虎色变。这篇论策就是向他血谏,大抵是些暴政亡国,民可载舟亦能覆舟的论调。

我对后面内容不甚感兴趣,配合书桌上的地图卷,大致描摹了一下如今炤国的版图——整个麟云大陆东南尽入囊中。

十三岁登基的稚儿皇帝,已经亲手建立了一个空前庞大的帝国。

而更令人无法想象地是,一代铁血帝王,竟然是这样一个孱弱苍白,甚至称得上妖媚的男子。

不知为何,相比之下,我更怕鬼车和兀屠,对于众人口中谈虎色变的魔尊却莫名喜欢亲近,或许因为我身上流淌着属于他的剑气,就好像两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人——虽然,他要取我性命比杀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临走前,玠梧突然开口:“鸳儿交给你照顾了,尽快让她习惯炤国的生活。”

我恍然大悟,难怪教我教得这么鞠躬尽瘁,原来指望我去教他的鸳儿呢。

回到西院,在门口和迎面出来的青鸳撞了个正着。

青鸳脸色青郁,劈头盖脸:“今天一天你都在他那儿?”

“嗯。”我不痛不痒地点头。

她瞪着我,一、二、三。

“叛徒!”

不止是我,狴犴也一并当作卖友求荣的叛徒惨遭扫地出门。无奈,我只好牵着一头面目凶恶的猛虎独自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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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起了个大早,直接摸去玠梧书房。

东院书房里没人,安静的房间里弥漫着似有若无的墨香。我爬上椅子,个头太矮,只得干脆半跪椅上,整个身子倾趴着书桌,展纸,磨墨,练字。

昨夜玠梧就是如此端坐于书案当央,提笔批奏。

他姿态绰约,肃肃如松下风,伴随袍袖起落,沾染饱满墨汁的字晕染在宣纸之上,笔力千钧,倾势而下,连绵不绝,有悬崖峭壁之险。

看得偷窥的我目不转睛。

没想到现在轮到自个儿,才察觉写字是件技术活。玠梧行笔酣畅自如,我则是一挖一个萝卜坑。远看一团墨,近看几团丑陋的墨渍。我百折不挠,埋头苦练,不知不觉已日上杆头。

“手臂抬起来。”

玠梧的声音忽然自背后传来,我一扭头,赫然发现他跟我近在咫尺。

“别握笔,这样拿……身子坐直……浮起来吧。”

玠梧一边说,一边纠正我的拿笔手势,见我浮坐空中,干脆推开椅子,弯腰站我背后,大手捏着我的手,带着一笔一笔在纸上。

“别急着写字,先练笔画。以‘横’为例,逆锋起笔,回锋收笔,把握力道轻重,所谓‘横鳞竖勒’,须进中有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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