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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夜侍寝(107)+番外

83妖胎孽煞

被称作玄算的年轻男子僧人打扮,面容清俊文秀,年龄极轻,目测只有十六七岁。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如止水,平和而灵气。

我不禁想起云大郎的粗犷黑壮模样,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哪。

不多时,曜彰帝一袭冕服盛装赶来,屏退左右,独留玄算一人。玄算不跪,只起身双手合十向皇帝行礼,皇帝不以为忤,还屈尊纡贵,回以佛礼,直称“怠慢怠慢”。

我耐心等他们寒暄毕,以为还要听些玄乎其玄算来算去的东西,这代玄算倒十分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皇上,贫僧所来,只为一事。”

“请大师赐教。”

和尚眉间空灵,声如禅钟:“明日午时,天狗噬日,神火陨落,炤山崩塌,瀚河决流,竹山城失,武后产子。”

曜彰帝没什反应……或者,暂时还没反应过来。

玄算不慌不忙,如水气质无丝毫涟漪,双手合十重复道:“皇上,明日午时,九星冲一,变天之相。此子乃魔神转世,妖胎孽煞,祸国殃民,千古之罪人,望皇上以天下苍生为重。”

曜彰帝的神情终于皲裂,双唇苍白抖动。

我原本悠闲自得地听,听着听着,越觉不对劲。

这厮真的是玄算么?若是玄算,岂会不知《瀚野古卷》所载乃天机命数,魔神出世早成定局……

不对!

这家伙!

好小子,这家伙不愧是我和云大郎的后人,竟然想凭一己之力逆天改命,要劝皇帝把幽帝转世扼杀于襁褓之中!

我忽而一阵心惊肉跳,有强烈的不好预感,飞也似地冲出大殿,直奔夜阑宫。

漆黑的雨幕中,一列黑衣人飞檐走壁,悄无声息地将武后产子之殿秘密包围。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此番出行为免暴露身份,护甲兵器都被我留在钟山,如今习惯性摸摸腰间,空无一物,耽搁这小会儿,眼瞅诸多刺客将要发难,我掌心急忙运起紫电,电光如蛇流窜手臂,骤然高举双臂,紫红色的利光噼啪闪烁,十指结印,但闻天际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漫天雷霆如网,轰然而至,瞬息即逝。

转眼之间,诸黑衣刺客一并倒地,麻痹无识。

这四年我在钟山勤学苦练,倒未曾真与他人交手,如今情急之中再施展金阴雷电之术,其华丽炫目,收放自如的效果连我自己都叹为观止,啧啧,不愧是烛龙之元。

吁了口气,我巧施挪移**,把他们统统转移到京都之外的一座破庙中。唯恐我暂时离开夜阑宫就有不测发生,这回甚至再次动用穿越术,回到自己带刺客离开的时间衔接上继续守着。

外面暴雨淋漓,里间惨叫不绝,殿里透着股森冷阴气。我心思矛盾无比,一会儿庆幸自己发现得早,救得他母子二人一命,一会儿又悔恨交加,若宇文殇就此胎死腹中,人间是否可以避开三世之祸?

数日之前,我绝对是乐见其成,甚至会助这些刺客一臂之力,然而……然而……

唉,我为什么要去见幽帝,又为何要对这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下不去手!?

纠结彷徨,度日如年,我寸步不离夜阑宫,直至隔日午时。

《瀚野古卷》所载诸相,在我眼前一一展开,看着人间诸灵在黑暗世界中熙攘如蝼蚁,生死皆不得保,听着殿里一声接一声凄厉的惨叫,我的心,如滚油锅。

我数次站在那面色苍白,汗如雨下的美妇人前,我的手屡屡举于她隆起腹部之上,反复再三,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幽帝音容。

渐渐地,我已经听不见他在对我说什么,我已经看不清他的相貌,可我就是下不了手。

黑幕吞日,魔神将临。览冥,连你都不忍见世间惨绝,闭阖金眸了么?

“生出来了——是皇子——!”

“陛下,溟鹰驱山神地灵相助,竹山城坍毁,廿万大军,全军覆没!”

我双眼模糊,怔怔盯着被人高举的婴孩,他面目若死,不哭不闹,浑身染血,狰狞可怖。

若杀他,历史又会如何……

是现在让他死,还是未来牺牲览冥!

我双眼通红,五指成爪,一道雷刃劈下。

就在我痛下杀手刹那,地面陡然剧烈晃动。我心神不宁下竟被晃得打了趔趄,手刃走歪,雷电奔腾,轰隆作响,紧接着“铿锵铿锵”——冷兵器落地震颤之声。

我面色透明如纸,怔怔侧首。

孩子脸上被割破一道疤痕,汨汨鲜血涌出。满殿诸人惊慌失措,纷纷望着地上冰冷如月的利剑。

而原本尊贵俊美的曜彰帝僵如石雕,一手维持举剑姿势,手上空空如也,面肌扭曲,阎罗森森,眼中却盈满无边无际的恐惧,无论多么凶狠的表象都掩盖不住的畏惧。

“妖胎孽煞,祸国殃民,千古罪人!将此子留置于此,任何人不得靠近,若七日七夜仍能活命,赐名‘煞’!废武雩澜为良人,逐入冷宫!”

帝王颤抖的音调在死寂的大殿中回旋低复。

很快,人去楼空,大殿显得愈发肃杀空旷。

婴孩浑身赤/裸,,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不动不息,地面上有血迹,有冷剑,有森森鬼影。

不知何时,我已经软坐在地面上,魂神俱散,忡忡怔怔地盯着他。

我欲杀之,竟反救之。

我骗不了自己,内心深处,我居然跳动着庆幸喜悦。

杀死魔神三世的机会就在眼前,我却再也下不去手。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声响。这是鬼司魔殿,附近方圆数里无人敢近,即便奉命看守的卫兵,也吓得魂不附体,怎敢前来探视。来者何人?

我警觉地起身,隐入黑暗中。

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女童,在宫装妇人引领下蹒跚而入,瞅着地上的婴孩瞬间,泪盈长睫,她焦急地扯着身旁妇人泣道:“玉嬷嬷,快救救九皇弟!”

如今的九王宇文煞,未来的逆龙皇帝宇文殇。

如今的公主绝悠,未来的皇后廉氏。

三世之初,就在我眼底,见证。

我精力憔悴,无心再探后事如何,匆匆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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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大郎见我骤然消失,须臾再现,神气尽失,失魂落魄,不禁关切:“元姑娘,你怎么了?”

我虚弱一笑,合上《瀚野古卷》,把他递还给云大郎,让他先回去等我消息。

他担忧地看着我,又从怀中摸出一卷羊皮递来:“这是元姑娘上回托俺译录《瀚野古卷》中有关五方来去阵的记载。”

我起身道谢。他又关问我两句,并无所得,也只好先行离去。

对于那时的我,身世不再重要,兀屠的阴谋也没有了意义。

览冥说,天机镜,从来都不是变数。

幽帝说,孤不需要知道,你亦不必试图改变什么。

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世间为何还要有天机镜?我又为何而存在?

我迷茫,困惑,我忽然觉得自己必须去做一件事,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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