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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同人)龙文章与孟烦了(2)

我带着他们跟鬼子作战,我让他们看到胜利,我让他们燃起希望。但是我也把他们送上了死路。

在机场,在丛林,那些死去的是甘愿的是没有遗憾的么?

迷龙是我最好的机枪手,他的确该死,但我真的想杀了他么?我杀他莫非当真如他们所想是为了立威?

无论如何,我又有什么权利去决定别人的生死?我所在意的我所坚持的又凭什么用别人的生命来作为代价?

我只是一个人,我只是一个早该死去的人。我什么都无法改变我什么都做不了,还留恋什么呢。

我累了,我倦了,我放弃了。

孟烦了:

看见他把眼睛睁开的一霎那,我把所有能想到的神仙谢了个遍,包括土地婆婆灶王爷。

现在我心甘情愿地跟在他的三米之内,看着这只上串下跳叫嚣着的疯猴忙着把正在溃散的上千人一脚一脚踢出个队形。

我在笑,我很高兴。我不去想在他刚刚睁开的双眼里曾看到的沧桑厌倦苦涩沉重,我只想着死啦没死,我们又有了队伍,我们又有了腿,我们不会不战自溃。

我们可以活着回家了。

龙文章:

我飘不起来。鬼子的炮声兽医的哭声烦啦的喊声还有弥漫在周围的恐惧茫然沮丧绝望都在沉甸甸的压着我。

我去不了天上,我依然要待在泥里。

我答应要带他们回家的,我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烦啦在笑,虽然他说王八蛋才在笑。那我还真看到了不少王八蛋,包括这小子在内。

谢谢你们,我的弟兄,我们一起回家。

我们的团长。我们的团

孟烦了:

我们精疲力尽地躺在东岸的土地上,看着他向南天门长跪不起的背影,听着他喃喃的吟诵。然后我们又都呆呆地望着南天门,我们一共还有十二个人。

一天一夜,一个团,一千多人,一千多座坟。

跟着死啦转身冲回南天门的时候,刚挨了他一耳光的那半边脸火辣辣的烧着。

他把羞耻甩到了我们每一个人的脸上。作为一个军人,背对敌人而面朝百姓的羞耻。

带着这种羞耻我们把自己撞上了南天门撞向了鬼子,我们面向敌人的坦克大炮而让所有过江的百姓只看到我们倒下去的背影。

从转身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条死路。

我们怒吼着咆哮着在这条路上狂奔,路上铺满了我们和敌人的尸体。我看着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但没有一个人后退。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在冲向一场明知输死的战斗时,我们是斗志昂扬而不是一触即溃。

在我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并为了能这样死去而感到庆幸的时候,死啦却又开始带着我们逃跑。

我们逃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我们逃得只剩下十二个活人。

现在,他终于站起身,回头对我们说:“走啊,我带你们回家”

龙文章:

我打断了迷龙拼命拉起的绳索,我打断了他们唯一的退路,他们唯一的生路。

我骗他们在南天门上的只是几个鬼子斥候,我骗他们跟占绝对地利优势的日军前锋作战,我骗他们用血肉之躯用残破武器吸引了日军主力的所有攻击,我骗得他们战死在了南天门,战死在离家一步之遥的地方。

一千多条命,我骗的。

我害死了他们,我害死了我的一千多弟兄,我没能带他们回家,我把他们扔在了南天门,我让他们曝尸在鬼子的脚下。

一千多条命,我欠的。

在那样的时候,在那样的情况下,离鬼子最近的是我们,离百姓最近的也是我们,我们只能选择用自己的身体做隔开鬼子和百姓的屏障。

因为我们是军人,是站在战争的最前沿承担炮火直面死亡的一群人。

一千多弟兄战死了,我却还活着。

百姓过了江,东岸筑了防,我们只剩一百多人,弹尽粮绝。

我们不畏死,但不能为了死而死,我不能让跟着我冲上南天门的有任何一个是白白送死。

我看着南天门峰顶萦绕不散的淡淡白雾,那是战死弟兄的英灵。

他们没有去天上,他们在守着南天门,他们在等着我们打回去。

隔着滔滔怒江,我与众弟兄的英灵盟誓:

我等未死之中国军人必返南天门,杀尽日寇,复我国土,葬我忠骨!

现在,我对着这十二个活着的人说:“走啊,我带你们回家”。

孟烦了:

我又见到了我的团长,在事隔一个月以后。哦,不对,应该说我又见到了我的前团长。一个前真团长,一个前伪团长。

两个月前,前真团长把我们送去了缅甸,一个月前,前伪团长把我们带回了禅达;

一个月前,前真团长抓走了前伪团长;

现在,前真团长在审前伪团长。

好吧,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我的脑袋里正被一瞬间汹涌而来的记忆搅得翻江倒海混乱不堪,我相信身边的其他几个炮灰比我好不了多少,甚至已经有人在哭。

这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前伪团座,该死的死啦。

那个我们以为早就死了现在却活生生站在我们面前但说不定马上就会被拖出去枪毙的家伙。

该死的家伙,他该死。

我们好不容易才活着回来。

几万人死在了缅甸,一千人死在了南天门,可我们还活着。

我们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我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扯淡什么都不用做,我们每天除了想一天两顿饭什么都不用想,我们活得比猪还幸福。

我们早就忘了那片怎么走都走不到头的热带丛林,忘了行天渡忘了怒江,忘了李乌拉要麻康丫豆饼,忘了南天门上的一天一夜,忘了南天门上的一千座坟。

我们早已忘了这一切,打他被从我们身边带走的那一刻起。

可是他现在又站在了我们的面前,还是那副神憎鬼厌的德行,欠整死的骂着我们“杂碎”。

于是我们发现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有忘记。

该死的死啦,该死的家伙。

该死的我的团长,不要死,带着我们打回去,不要死。

龙文章:

这帮跟我从南天门活着回来的家伙正一个不拉地全在那儿戳着。

衣服换了,脸洗了,个个干干净净油光水滑的,看来这一个月的小日子过得不错。虞啸卿果然守信没有亏待他们。瞧他们那一脸见了活鬼的表情,一定是以为我早就被枪毙了。

被戴上手铐押上车的时候我才确切地意识到,我所犯的军法是定杀不赦的死罪。

在此之前因为随时随地都会死,在各种死法里,被枪毙的确排不上号。坐在车上,看着禅达欢腾的百姓和那十二个目瞪口呆的家伙,我唯一想到的是这种死法太奢侈了,打在我身上的子弹本该打在占据南天门的鬼子脑袋上。

南天门。我的弟兄们,我无法完成我们的盟誓了,对不起。

结果,我只是被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