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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同人)龙文章与孟烦了(10)

我们不喜欢。

我们不愿意。

我们会后悔。

我们不敢去想答案,因为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不对,应该是,不论我们的答案是什么,我们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我们的生命。这是我们唯一拥有的,也是我们唯一可以舍弃的。

只是,虽然我们愿意为了所要守护的东西而舍弃一切,但我们依然会不甘。

不甘心啊。为了被利用,为了被遗忘,为了被抛弃,为了不值得。

而我们只能在不甘中浑噩地等待着死亡。

现在,他又告诉了我另外一个答案:

一尘不染的事情是没有的。

总要有人牺牲的。

我们只不过是想要活出个人形。

是的,我们想要答案。我们一直在寻找答案,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但至少,这个答案绝不该是以生命做为代价。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悲伤。

他尊敬死者,更尊重生命。在他的心里,所有的生命都是宝贵的,都是无价的。

死去的人,活着的人,一个个独立而鲜活的生命,全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他耗尽心血却无法阻止生者逝去,他穷尽心力却无法让死者还乡。

其实,他早就被压垮了。

我走过去,跪在他的身边。

第一次,我与我的团长,并肩。

龙文章:

老麦让我发誓,这个誓我发不出。

我跪下来,不是跪这两位美国人,不是跪天地神灵,而是跪亏欠。

活人对死人的亏欠,活人对活人的亏欠。

我们欠了南天门上的一千座坟,我们欠了缅甸深山丛林里的五万个墓,我们欠了被鲜血浸透的国土上的几百万块碑。

好男儿当战死疆场,为国捐躯定死而无憾。

然而若是成了利益争夺的筹码,若是成了可以随时被丢弃的卒子,若是成了轻轻一擦就全无半点痕迹的灰尘,这些以生命来捍卫家国的将士们,还会依然无悔无怨么?

他们临死前,会不会为了被如此随意牺牲而悲愤。他们死了以后,又会不会为了被这样彻底遗忘而无法安息?

我们的国家贫穷落后,我们的百姓愚昧无知。但我们却从来不缺长于算计的精明之人,懂得如何用这样的百姓在这样的国家内,为自己谋得想要的名利和权位,并一心将其壮大。

我们无休止地内耗,我们永远不团结,我们互不信任,我们互相倾轧,我们听天由命,我们漫不经心,我们太爱安逸。这些都是我们的弱点,是在我们身上残留了几千年而无法去除的劣根性。

但同时,我们不畏强敌宁死不屈,我们携手抗日共御外侮,我们不信天不由命,我们仁厚包容,我们喜欢创造善于学习,我们爱好和平。这些也是在我们身上传承了几千年,渗入到我们骨子里的东西,是我们的根。

正因如此,我们才会誓死抗争。即便明知会死,即便不知会为了什么而死,即便知道在自己死后将会被永远地遗忘。

即便这样,我们也只会往前冲,而决不后退半步。

然而,我们也是人,是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人。

就算我们渺小,就算我们卑微,但我们也会疼我们也会怕,我们也会软弱我们也会难过,我们也会委屈我们也会不甘。我们也有尊严,我们也有权利好好的活着。

我这一生都在战乱中度过。

我从死人堆里滚出来,我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我所有的本事都是如何能在战场上保住性命。

这个本事来得太残忍也太残酷,绝无可能让所有人都与我一样。

我知道怎么样可以不死,可我不知道要怎么样去活。

我天天看着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是那样生龙活虎,我夜夜梦到的却是他们一个个的惨死沙场。

我常常听到死去的人在问我“何时才能魂归故乡”。

我的亏欠,永无还清之日。

孟烦了:

我趴在车沿看着他,车在行驶,他在走,走得踉踉跄跄摇摇欲坠。

这次我没有跟在他的后面,这次我没有看着他的后背,这次我终于看着他的脸。

我看着一滴泪水正缓缓划过他满是尘土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泪痕。

车越开越快,他越来越远,我看不见他了,但我依然在看。

我知道我很快会再看到他,看到一个似乎无所不能,永远精力无限的他。

他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露出他的软弱疲惫他的悲伤绝望他的心力交瘁,他从来只是独自沉默着担当起所有的一切。

他从来不愿让人走近他的孤独,他从来不愿让人触碰他的伤痛。

于是,我便只有假装没有看到那一滴泪水那一道泪痕,假装没有听到那一句“我也想把命交给你,那是一件多么省心的事”。

只是我知道,我再也不会从他的后背去汲取温暖。

我会站在他的身边,我会站在他的面前。

因为我再也没有勇气看着你像一堆沙子一样颓然倒塌,因为我只想让你伪装得轻松一点,哪怕一点就好,我的团长。

龙文章:

烦啦说“你又赢了”。

烦啦说“我们怎么会把命交给了你?”。

我赢了么?我赢过么?

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把命交给我,你们以命相托的信任,我承担不起。

烦啦,你和我跪在一起,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扛,谢谢你。

烦啦,让你看到这样不堪一击的我,你失望了吧,对不起。

烦啦,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我现在真的很累。

但我保证,我很快就会没事。我保证,你再看到我的时候,我依然是你们的那个死啦死啦,我依然是你们的团长。

我保证,很快。

沙盘推演

孟烦了:

虞啸卿否定了由他亲自给我的认定的“草做的包子”的身份,在我作为“竹内联山”的副官“战死”在南天门以后。

我对自己到底是什么做的“包子”一点儿也不在意,我唯一在意的是摆在面前的沙盘。

因为这上面还“挂着”我那团长的脑袋。

虞师现在的实力早已大大超出我们原有的判断。有美国武器做开路的先锋,有精锐们甘当铺路的炮灰,虞啸卿的确有了拿下南天门的本事。

即便这需要付出参战人员伤亡大半的代价,不过这一向不是虞啸卿和他的精锐们所在意的。“为国捐躯,得其所哉”,他们等战死怕早已经等得迫不及待了。

我看着虞啸卿钉在沙盘上的那把刀。

很锋利,嗜血的锋利,我毫不怀疑它能干脆利落至极地砍下任何人的脑袋。

现在,我看着他,那个马上就要脑袋搬家的家伙。

我和虞师的精锐们在惨烈厮杀时,他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言不动,如石像一般。

我好几次转过头盯着他,只是为了确认他还在呼吸,他还没死。

这个背着我一厘米一厘米从南天门日军的鼻子底下蹭回来的家伙,这个背着我靠一条绳索横渡湍急汹涌的怒江的家伙,这个遍体鳞伤浑身血污的家伙,这个早已精疲力竭如强弩之末却死死硬撑着在与整个虞师“作对”的家伙,这个把自己的脑袋交给我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