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能教饿弟的东西咧!
孔姿清难得没跟他争,主动表示可以辅导弹琴、理乐。
是的!
还有弹琴!宫商角徵羽五音识谱乃至作曲,弹五弦古琴、击缶、吹笙弄萧等,秦放鹤也不会!
面对突如其来的海量陌生领域,有那么一瞬间,秦放鹤觉得自己仿佛堕落成绝望的文盲。
不,或许是掉进米缸的老鼠更贴切一点。
他的身体中久违地泛起了对陌生知识的渴求。
这实在令人兴奋。
所以说,莫说名扬四海的进士,便是能顺利从县学毕业的秀才们,也无一不是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现代人想全方位碾压?
做梦去吧!
这哪里是两位好友,分明是行走的家庭教师!
秦放鹤一边感动,一边咬牙坚持,仿佛重回当年高考、考公的时候,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
对于这种免费得来的知识,秦放鹤从来都是宁滥不缺,技多不压身嘛,不学白不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学校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地方,不管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个人可以以最低成本学习技能,实现阶级跨越的最佳场所。
为此秦放鹤还单独给自己做了一张进阶版课程表:
每天早起半个时辰,照例练太极,之后拉弓二十次,带箭射十五次。
然后背乐谱、识五音,恶补乐理、乐器相关知识,了解对应的历史典故。
之后跟大家一起上课,晚饭后再接受两位好友的小灶,练习骑射,并且活动筋骨,然后顺带回顾一天所学,查缺补漏。
看了他的课程表后,孔姿清和齐振业终于展现出有生以来头一次默契,俱都静默无言。
秦放鹤挑着一对黑眼圈,精神异常亢奋地问道:“怎么样,没有死角吧?”
“那个,弟啊,”过了许久,齐振业才挠着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
这个表吧,乍一看很厉害,再一看确实很厉害,可就是哪儿哪儿觉得不对劲儿。
秦放鹤睁大满是血丝的眼睛看了一遍,“没有吧,这不时间利用得很好吗?”
非常充实!
孔姿清神色古怪地瞅了秦放鹤一眼,“是不错,但有一个问题。”
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那张纸,“你什么时候睡觉?”
齐振业:“……”
秦放鹤:“……”
干,把这事儿漏了!
他就说怎么觉得时间这么充分呢!
第34章 坠马
因日程安排过分充实,不觉时光飞逝,等秦放鹤接到孙先生递进来的书信和节礼时,一时竟有些恍惚。
“快到中秋了啊……”
“是啊,今儿都八月初五了,”秦山抓着衣袖扇风,又抹了把汗,一张脸晒得通红,“就是秋老虎格外猛些,大日头晒得人皮疼。鹤哥儿,你骑马时可要遮挡好了,黑些倒不怕,只怕晒脱了皮。”
就跑了这么一小段路,他就大汗淋漓,活像水里提出来的。
秦放鹤笑道:“那是自然。你去洗把脸,回来吃了这碗酸梅汤解暑。”
秦山老早便瞧见桌上那壶酸梅汤,酸溜溜甜丝丝的味道直冲鼻腔,又在冷水里镇过,细腻的壶壁上蒙着一层水雾,别提多诱人。
听了这话,肚子里馋虫都造了反,不自觉吞了下口水,笑嘻嘻跑去洗脸了。
秦放鹤笑了一回,也倒了一盏来吃,果然酸甜适度,口舌生津。
各地府州县学皆由户部直接拨款,与地方衙门无干,然十根手指还不一样长短,款项具体落实到地方上,难免厚此薄彼。
似章县这等小县,摆在明面上的硬件,譬如学舍、教师、马匹等物,自然不好删减,但暗处大有可做文章之处。
比如日常三餐开销,户部便以“乡间瓜菜丰盛,又可自种,价贱”为由,只给很少。
这就直接导致章县县学的伙食费紧紧巴巴,每日总有一顿惨不忍睹,更别提什么清凉解暑的饮品了。
孔老爷子也知道厉害,虽有心叫孙子吃苦,到底不舍得虐待,隔三岔五便打发人送些吃食来,其中便有事先搭配好的乌梅汤,生津止渴解暑。
孔家送了许多,连带着秦放鹤也有份,今儿便煮了一壶,浅紫色水润润一汪,切成薄片的酱色乌梅和红艳山楂之间,点点金桂上下翻飞,漂亮极了。
喝完酸梅汤,秦放鹤才去看孙先生送来的节礼。
十分应景,正是六对月饼,两对传统五仁的,两对解暑绿豆沙的,另有红枣泥的,表皮油润光亮,内里用料扎实。
还有一封喷香桃酥,一兜饱满水梨,一小筐圆嘟嘟毛茸茸的粉嫩桃子,几个翠油油的甜瓜,煞是可爱。
除此之外,还有这两个月的稿酬,一共二两三钱零一分。
稍后秦山回来,秦放鹤将月饼每样一个与他尝鲜,也给室友陈嘉伟留了。
还剩下几个,预备饭桌上与孔姿清和齐振业分食。
算不得好物,谁家也不缺这点,好歹是个意思,凑在一处吃了热闹。
桃酥不好分,自己留着,水果不易保存,也每样捡出几个,按照人头分好,牛士才也给几个。
至于什么徐兴祖、郭腾,那谁?
不认识!
吃完了,秦放鹤才细细看书信,竟有意外之喜。
孙先生在信中说,之前提到过的那个有意退下来的县城管事,前阵子因暑热病了一场,已然不能理事。铺子需要人看,掌柜的便提前将他调了回来。
次一个,是书肆想刻一个选本来卖,想着孙先生与秦放鹤有旧,便打发他来问一回。
读到这里,秦放鹤便懂了,难怪这次节礼如此丰厚,感情是白家书肆出钱。
既然如此,他那点儿不好意思便也烟消云散。
多来,爱吃!
孙先生的意思是,想托秦放鹤约着县学内比较出色的相公们,每人拟一二篇文章来刻成一个本子。因他是本届小三元,公认的全府第一,更是多多益善。
有他的名头,再请外头或是学里的先生们题个跋,必然能在全府卖开。
卖得越多,相公们的润笔自然也就越多,又能扬名,乃是三处得益的事情。
如今秦放鹤全心投入到学业中去,不用孔老爷子提醒也没工夫写什么话本子,稿酬已然慢慢跌落,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写这样的刻本名声又好,又能赚钱,且不必额外费神,只需从日常练笔内细细选几篇也就是了,何乐而不为?
秦放鹤当下写了回信,交与秦山,又嘱咐他道:“白日天热,你只管待在屋里,待日头落了再去不迟。”
秦山应了,美滋滋抓着一只大水梨啃着走了。
后面陈嘉伟回来,见了桌上节礼,得知是外人送给秦放鹤的之后,不觉艳羡非常,又拐弯抹角打听是谁送的,秦放鹤只作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