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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75)

她在太学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学生们大多对她抱有兴趣。只是,她策论革新,为一些维护旧党立场的太学生不喜。又传言她写那篇策论只是出于投机目的,且她即将尚公主为驸马的事传出,导致新党立场的太学生也有些不愿接近她。

因此,在太学这大半年的时间,她交到的新朋友唯张择端一人尔。不过,她与太学的诸多名师都有交往,尤其是李格非,与她已然有相当深厚的私交。

她入太学后,相识的几个同年都来太学看过她。中进士并不代表会立刻授官,新科进士起码还有一年的时间来安排私事。

一甲三人各自风光无限,在汴京交游到七月,之后便携手壮游天下。谢盛与宗泽则在四月时就各自回乡去了,谢盛要回乡成亲,宗泽也有自己的家事要处理。

“我在太学颇受疏离,不过因着韩家人身份的庇护,倒也没人故意为难我。我新交到的学生朋友只有一人,就是画院的张择端。这是个痴儿,他不在乎那些蝇营狗苟,每日只是作画,观察四周,纯粹至极。他经常往外跑,而我不能出去,只能看他带回来的画作,看他研究建筑物的间架结构和尺寸,全不在乎外界的一切,我就只是那样看,就觉得很舒服自在了。”韩嘉彦说到此处,不禁露出了笑容。

“这倒也好,你能有这段清静日子,对磨炼心性是好事。”浮云子点头。

他饮下一盏茶,又问道:“不知章七娘现在如何了,我托曹希蕴道长医治她的失忆症,可有结果了?”在给浮云子的回信中,翟丹翟青并未提及此事,他颇有些挂怀。

翟丹摇了摇头,回道:“据我们所知,因着家中祖父过世,其父章相公已经除官回乡守丧,章七娘亦被家人接去了老家浦城服丧。曹道长和章七娘来往并不密切,这大半年也只是书信往来。曹道长倒是一直留在汴京,在上清储祥宫挂单,也会常来我们店里逛一逛。”

“素儿回了浦城?”韩嘉彦吃了一惊。

“你也不知道?”浮云子扭头看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不知,这大半年我没有收到素儿的书信,而且阿丹阿青给我的信里也没提过此事。我一直以为她就在汴京,只是为了避嫌所以不再联络我了。”韩嘉彦解释道。

“其实……是章七娘让我们不要告诉你的。”翟青有些扭捏地说道。

“为何?”韩嘉彦蹙眉问。

阿青也是不解,阿丹只是喝酒不说话,雁秋则道:“章七娘临走前来过一回铺子,大概是五月时候的事。她说此次回老家服丧,丧期结束后很有可能会安排在当地成婚。此事她会自行处置,希望在有结果前,让我们不要告诉你她离开汴京的消息。”

韩嘉彦与浮云子相视一眼,一时无言。

“但是这事儿……一直瞒着你也不好……”雁秋一时也有些踟蹰,不知自己将这个消息说出是否合适。

“嗯,我知晓了。素儿的心思我明白,她向来好强。既然她要我等消息,我等便是。”韩嘉彦道。

一时席间气氛有些沉郁下来。但不多时,浮云子便岔开话题,聊起了即将到来的元日与上元佳节。

“你婚事忙到哪个地步了?”浮云子问。

韩嘉彦回道:“我其实这大半年完全没有关心这事儿,也就昨日听我兄长和长嫂说了些。这么长时间主要都是在造办备礼,以及给公主府做最后修缮,张罗各式陈设用度。婚俗五礼,会在婚前一口气做完,这一个月就是要演练婚礼当日的事。”

皇室婚礼与民间大不相同,规程礼仪都是早就定下的,尚公主的夫家一切都处在被动之中,按照规程该做甚么做甚么,压根不需操心。

按照礼制,天家公主出降前一日,行五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最后的亲迎,在出降当日完成。

古时候,结婚始用冰媒,告以夫家采择之意,谓之纳采。

问女之名,归卜夫庙,吉,以告女家,谓之问名、纳吉。

夫家给以聘礼,谓之纳征;择良辰吉日,谓之请期。

而天家婚礼,选驸马尚公主,不待纳采。公主封爵已行诞告,不待问名。若纳成则既有皇室赏赐进财,请期则有太史局择日。只是稍依五礼之名,存其物数,俾知婚姻之事重、而夫妇之际严如此,亦不忘古礼之义也。

“二月初二……这日子可真是不错,龙抬头。这六礼最后一步迎亲,可是在韩府举行?”浮云子又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公主过门第一夜是要在韩府过的。第二日早间还要向公婆见礼,然后才会去公主府。”

“早些年,驸马升行,当了驸马直接与父母同辈,兄弟姐妹则成了晚辈,可真是荒唐。幸而先帝将这个规矩给改了,否则你……你就成了你兄长的六叔了,噗……”浮云子一时没绷住,笑出声来,席间其余几人顿时喷酒喷饭,笑作一团。

韩嘉彦无语至极,一想到她那个年长自己二十九岁、威严无比的兄长见自己要喊六叔,她就浑身起疙瘩。她决定回去给先帝烧高香,感激他把这个离谱的制度给取消了。

“我只盼着早日完成婚事,等搬入公主府,我就自由多了,兄长管不到我,我就能放开手脚做事。”韩嘉彦舒一口气道。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个月,眨眼间就过去了。”已有醉意的雁秋有些囫囵地说道,“只是我不能服侍在六郎身边了,我真想见见公主呢。”

“我也想!”阿青跟着附和道,“听闻温国长公主国色天香,我至今都不曾见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能让你见到?”阿丹鄙夷地看着弟弟,“做梦呢吧。”

“你们若想见,以后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韩嘉彦淡笑道。

“真的吗?!”丹青兄弟和雁秋顿时来了精神。

韩嘉彦苦笑,只得补充一句:“不过要看我与公主相处得如何了。”

“仔细想来……师叔你就要成为驸马了啊!这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算起来,你可是官家的姐夫啊!我们也与皇亲沾亲带故了。”阿青颇有些后知后觉地感叹道。

“你可莫要借此逞什么威风,你们师叔接下来要夹着尾巴做人,低调还来不及呢,你们切莫打着她的名号惹事生非。”浮云子点着自己的两个徒弟,严肃警告道。

阿青忙道:“哎呀,师父,我们兄弟哪有那么不懂事。我就是颇有些感叹,这世事变化,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一时众人也都心有戚戚。

这一日韩嘉彦在书画铺子里与众人把酒言谈,天南海北聊了个够,终究是到了将近午夜时分,必须要归去的时候了。

丹青兄弟和雁秋醉得一塌糊涂,浮云子不饮酒,韩嘉彦也未多饮,故而二人仍然十分清醒。他们在仓库之中,看着一直保存在箱子之中的燕六娘的面具、夜行服与龙尧剑,浮云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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