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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47)

“素儿,是我。”

喜悦飞上了她的面庞,她连忙扑到窗前,支起了牖窗。便看到了她一身黑衣,负包挎剑的模样。那张银面她暂时卸了下来,就拴在她腰间。

烛火照亮了她含笑的面庞,她道:

“可算逮着只有你一人的时机,我来迟了,要甩掉身后的尾巴真并不容易,我得确保不会牵累到你。”她方才还绕了一趟章府的马棚,将丢在马车顶上的包袱取了回来。

“你怎么会……怎么会……”章素儿此时已然语塞,千言万语堵在胸口,难以一气吐露。她美眸波光流转,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人。

“你知道的,为了查我娘与我师父的事,我只能这么做。抱歉,吓着你了。”

章素儿深呼吸了两下,这才稳定住情绪,道:“我知你会功夫,只是没想到你……竟这般强。”

韩嘉彦笑了:“不敢说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亦是在冒险,不敢掉以轻心。”

“那你今日怎会突然出现在杨楼街这里?”

“我正盯着文思院,在查文思院的牛提辖。”

章素儿见她没打算细说,因而也不曾细问。她转而问道:

“应试如何?”

“放心罢,一切顺利。”韩嘉彦温和地看着她。

章素儿咬唇,难以克制心中翻涌的情愫,看着她的容颜,禁不住抬起手来,将她鬓边的碎发拢于耳后。韩嘉彦一怔,下意识要让开,可转念一想若是让开岂不是伤了她的心,犹豫之下就未曾动弹。

她想着,兴许是素儿知晓自己是女子后,便不再那么在乎男女大防了,故而举止亲近了许多。她亦不必过于紧绷那根线,她实在是扮男子扮成习惯了,不大熟悉女性友人之间的相处之道。

章素儿这一动作,忽而又后悔,连忙收了手。抿唇,转开目光,掩饰般道:

“你莫要再这般冒险,还未殿试,我怕你出事。”

“嗯,我省得,今日若不是撞上你出了事,我也不会这般冒险。”

一句话,说得章素儿心跳不已。心下正窃喜,却听她道:

“蔡香亭今次折了面子,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若是再欺辱你,你定要与我说。啊对了,你若要与我书信,就遣人送到万氏书画铺子去,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奔忙,回信可能会稍有迟滞。有甚么麻烦,找我师兄或者铺子的伙计也是一样的。”

“嗯。”章素儿点头应下。她知道韩嘉彦说出这样的话来,定是要走了,果不其然就听她接着道:

“我还有事,这便走了。你千万保重,这两日最好避避风头,就在宅子内,莫要出去了。”

章素儿连忙出声问道:“你何时再来?”

韩嘉彦微微一怔,片刻后思索道:“等过了这一阵,殿试后我应该就有时间了。到时候再来寻你,帮你记起当年的事。”

章素儿想解释,解释她并不是为了回忆起当年的事才问她何时再来。可这又该如何解释,解释她有多么的想她,想她时刻都陪在自己身旁?这如何能开口。

章素儿无处安放自己内心的这一腔情愫,她压抑着压抑着,觉得自己一定是不正常的,若是说出来,定会让她嫌恶。她不能再贪心了,只要她还能与她为友,她就该满足了。

韩嘉彦此时已然将银面从腰间解下,戴在了脸上。临别时,她笑道:

“素儿,不开心的时候就抚琴吧,抚琴最能忘忧。”

说罢她转身,猛地助跑一段,蹬踏着东窗旁的一块湖石,一个鹞子翻身便越过了章府的院墙,消失于夜幕之中。

……

赵樱泓有些焦虑地坐于圈椅内,望着上首正悠闲品着羹汤的娘亲朱太妃,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娘亲今日怎么起了兴致,忽而就到她这里来待了一个下午,这用完了晚膳也不走。她有些着急,燕六娘答应她今天会早点来的,若是娘亲不肯走,可如何是好?

“樱泓,我瞧你晚膳没用多少,可是生病了?”朱太妃关心地看着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孩儿很好,就是午膳用了不少,这会子也不饿。”她道。

“我听下人们说,你这每夜都在楼台之上,虽是起了屏风、又点了暖炉,但免不了还是寒风侵体,你莫要贪赏景致,惹了风寒。”朱太妃叮嘱道。

“娘亲放心,孩儿真的不冷,一切都好。”赵樱泓只能再度强调自己无恙。

“你啊……”朱太妃搁下碗勺,用巾帕轻轻拭了拭唇,道,“我知你厌烦宫中,一心向往山水。好不容易出一趟宫,自是舍不得少瞧一眼外头的景致。娘亲也心疼你,不忍说些重话。可你毕竟是皇家公主,若是在养外祖父家里生病,岂不又要落人口实,往后想再出来,还会被人拿住话柄拦阻。万事都讲一个度,我看,你今夜就莫要再上去了,就在屋里歇着罢。”

“娘亲!”这下赵樱泓是真的急了。

“你看,不乐意了。真是个孩子,玩心这般重。”朱太妃难得拿出大家长的姿态来,吩咐旁边的奴婢们,撤了楼台上屏风等物。

赵樱泓没奈何,只得另想它法。她想了想,忽而道:

“娘亲,孩儿想外出走一走,太医说多走动,排一排汗,人就不易生病。”

朱太妃想也不想就否了她的提议:“近来外头是非不断,你怎能出去冒险,若是再遇上个歹人,你可叫娘亲如何放得下心。”

赵樱泓腹诽:您说的那个“歹人”可是夜夜都到府里来呢,也没见这院子安全到哪里去。

“那好罢,樱泓今日乏了,要早些歇下。”她显出不开心的模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朱太妃叹息,心道自己的这个大女儿,确然在大事上不糊涂,人前、宫中也颇有长女的温重端谨之风。可到底还是个孩子,也会闹性子,面对自己时,小女儿家的姿态掩藏不住。

也罢,她就要嫁人了,能使性子的日子不多了。今日就由着她使性子罢。

大宋的公主与寻常人家的女儿也差别不大,嫁出去也要相夫教子。驸马娶妾虽然受到限制,可也并非是不能。若是公主不能为夫家开枝散叶,夫家娶妾是被允许的。有时,为了给天下做表率,公主甚至在夫家受到的限制更多,时时刻刻要小心自己的行举言谈是否符合天家风范。

朱太妃在宫中小心了一辈子,想到女儿未来的日子,也难免痛心忧愁。她只盼樱泓能嫁个好夫家,疼她、爱她一辈子,她才能放心。

“你听娘亲的话,今夜就好好在暖阁里歇着,明日我让下人们换上更厚的帐幕,将那楼台造得严密温暖,也不耽误你赏景,如何?”

赵樱泓抿唇,讨价还价般道:“暖阁里不要下人服侍。”

“好,不要下人服侍。”朱太妃温声无奈应下。

朱太妃见下人们将楼台上的物什都撤了,又安顿长女在暖阁歇下,才离去。婢女们听从吩咐,都不进入二层暖阁,皆在外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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