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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337)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往日里那些在汴梁扎堆、成日里满口玄黄的道士全都集体静默了,数日来,无人发声,更无人应召。

仿佛一夜之间,天下道门都以龙虎山上清宫张天师为首,只等他来解卦析梦。

而满朝文武,对此事也不置一词,都在静静观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间按下不表,且看赵樱泓这头。

她在宫中守着太皇太后三日,但因身怀六甲,被官家劝回了长公主府休息。

赵樱泓急匆匆归府,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驸马韩嘉彦所在。陈安回道:“阿郎人在独院,这会子刚用了午食歇下。”

“她身子怎样了?”赵樱泓挺着“肚子”,一面加快步伐走着,一面问。

“烧退了,因着过度劳累,身子有些虚。断了的左臂很疼,阿郎这些时日当是也没休息好。”陈安恭敬答道。

赵樱泓乜了他一眼,能感觉出来陈安在替韩嘉彦说话。

她默然走入了驸马独院,身边的下人们都很识趣地没有跟进去,守在了院门口。

她先去了寝室,没看到人影,于是又去了书房。书房门是半掩着的,跨入其中,便见韩嘉彦一身绸缎中单,散着发,左臂以白布吊在脖间,正躺靠在摇椅上,用一册书蒙着脸,静静地一动不动,只有胸腹间有悠长的呼吸起伏,似是睡着了。

正是夏末最闷热的时期,但因着韩嘉彦这些时日淋雨受寒发热,驸马独院里并未置冰块降温。此时这屋子里是有些热的。

她好像并未缠裹胸布,身上宽敞的绸缎中单下能隐约瞧见女子的身材曲线。赵樱泓心想,在这公主府之中,游素心、雁秋都是知晓韩嘉彦女子身份的人,韩嘉彦并不缺照顾她的人。

曹希蕴虽不知晓韩嘉彦的女子身份,但她已然与韩嘉彦、赵樱泓关系甚笃,哪怕未来知晓了也没有关系。

赵樱泓站在她身前,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唤她,甚至不知该对她说甚么才好。踌躇半晌,她撤回步子,想着干脆让她先睡着。

不成想刚转过身去,还未迈开步子,忽闻韩嘉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樱泓……回来了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樱泓顿时鼻酸了,胸口泛起一股怨怼的酸楚之情。她也不回身,冷冷道:

“这话该我来说,驸马离家大半年,可终于回来了。”

韩嘉彦沉默了片刻,问道:“太皇太后如何了?”

这话激起了赵樱泓的愤怒,这人回来后,连一句道歉的话都不说,在她眼里,自己是已经不存在了吗?自己的作用只是传达消息的工具了吗?

她转身怒视她,却惊讶地看到韩嘉彦已然站起身来,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不到半臂的距离。更令人愕然的是,她的唇上、下颌多了些青黑的胡茬,那分明是粘了用碎发做出来的假皮。

“你…你这脸,怎么回事?”

“我假作男子嘛……手伤了,不方便刮胡须,若是每天脸上还白白净净的,难免惹人怀疑,干脆便趁此时机,开始蓄须算了……这是迟早的事,待到孩子出生了,为父者就不得不蓄须了。”韩嘉彦淡笑着道。

赵樱泓被这一打岔,方才的怒气已然泄了五成,瞧着她这张俊美的脸上突然多出的胡茬,真是怎么看怎么不习惯,一时又涌起些滑稽可笑的情绪来。

“丑死了!”赵樱泓骂道,随后自己又禁不住笑了出来,笑了又觉不妥,扭过头去咬唇想将笑意收回去。然而不知怎的,委屈便又起来了,泪水终于止不住滚落而下。

“樱泓……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如何惩罚我我都认了,我只盼你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韩嘉彦伸出右手,想拉住她的臂膀,却又踌躇着缩回,怕被她甩开。

“你干脆改个名字,就叫韩退之算了,遇事就知道退,你真是打退堂鼓的翘楚啊!”赵樱泓一面落泪,一面开口讽刺道。

韩嘉彦也被她逗笑了,点头认了这讽刺。只是若韩愈泉下有知,恐怕要气得揭棺而起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和太皇太后暗中通过气了?那个天女托梦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赵樱泓挑眉问道。

“长公主冰雪聪明,果然一猜就中。”韩嘉彦道。

“你到底做了个甚么局,你给我从实招来,我再考虑该如何处置你。”赵樱泓瞪着她道。

“咱们……就在这里说?”韩嘉彦问。

“不然你还想在哪儿说?”赵樱泓心想这人又耍甚么滑头。

“那咱们先擦擦眼泪。”韩嘉彦从腰间摘下汗巾,帮她拭泪,赵樱泓起先没拦阻,直到擦了两下她才推开韩嘉彦的右手,嫌弃道:

“臭死了,你这些天怎么洗浴的?”

“无法洗浴,只能擦擦身子。”韩嘉彦一时尴尬,小心退开了半步,怕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了赵樱泓。

“大半夜的,下那么大的雨……你骑马就不能小心点吗?你到底在赶甚么?”赵樱泓怨怼道。

“我赶着回来见你,小武说,我那夜若回不去,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如果当真如此,那是我无法承受之痛,我已经……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再也不能……失去你……”

韩嘉彦本情绪平静,可话说着说着,突然就说不下去了,抽噎着落下泪来。

赵樱泓根本看不得她流泪哭泣,顿时潸然泪下,屋内静默了下来,她们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失去我?难不成你觉得我想不开了?”哭过了,知道她还很在乎自己的赵樱泓内心安定下来,决定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我……”韩嘉彦一时语塞。

“韩六,你算甚么?值得我赵樱泓要死要活的?你抛家舍业,成日里在外面花天酒地,还是在我的孕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名声已经臭了!”赵樱泓叱道。

“是。”韩嘉彦老老实实站着挨骂,虽然她并不认同“花天酒地”这个词。

“不过倒也没错,是不可挽回了。你再不回来,我就不打算让你进门了。”赵樱泓用自己的帕子抹了抹面上的泪,故意冷下脸来道。

韩嘉彦心知赵樱泓心底气不过,也知道自己这大半年的所作所为太伤了她的心,她正愁赵樱泓不骂自己,她能骂一骂自己,自己也就舒服多了。

“我知道你这大半年都是为了救章素儿,你是不是觉得我了解这一点,你就可以有恃无恐了?你就真的可以不顾我的感受,终日魂不着家,将我忘在脑后?!”赵樱泓真是越骂越来气。

韩嘉彦垂着头,神色愧疚至极。她看着赵樱泓挺着的肚子,尽管那是假孕所绑的腰身,可这大热天的,终日里绑着几斤重的腰身活动,她真的不容易。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那日在皇城司架阁库,到底查到了甚么?”

“樱泓……有些事不适合说出口来……”韩嘉彦神色微变。

“韩嘉彦,你不要把我当呆子!你以为我猜不出来吗?你这么躲着我,多半是因为我爹罢。他到底做了甚么,你说!”赵樱泓忍无可忍直接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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