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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310)

最终章择眼睁睁看着那个黑衣人飞快离去。为了掩盖一切,他暂时将章素儿留在了侧门门阶处,自己则冲回府里,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套干爽的衣服,假装第一个发现了章素儿不见了,策动全府下人去找,于是被留在侧门门阶下的章素儿很快就被下人们找到了。

巧的是,被找到时,原本晕厥的章素儿已经醒了,就缩在门槛边上,抱着膝盖,双目无神,将什么都忘了。家人们都以为她是自己回来的,如此章择就被摘了个干净,谁也不曾怀疑过他。

这对章择来说,简直有如天助。

但这个黑衣人的事,章择没有任何理由去告诉文家人。他飞快地思索着对策,努力回忆当年章素儿雨夜前后,文府究竟出了甚么事。

他回忆了半晌,模糊地想起好像当时出了一起命案,是韩府的姨娘杨氏溺亡在了汴河之中,当时开封府还发了讣告,挨家挨户地提醒全城百姓雨天路滑,不要靠近汴河。

难道文府是想要知道素儿那一夜有没有目睹杨氏落水之事?难道杨氏之死与文家有关?落水的地点恐怕就在文府附近。

这么猜测,章择顿时觉得可能性不小。那么他该如何回答也就很清楚了。

“世叔,小侄实在是回忆不起更多的事了。素儿那一日凌晨确然是在府门口被发现的,至于她是自己走回来的,还是被甚么人送回来的,就不得而知了。而关于她那日夜里究竟做了甚么,这……小侄是真的不知啊,素儿至今也不曾恢复一丝一毫的记忆。

“何况,素儿十四岁就上了龙虎山,而小侄也成婚、四海为官,与她压根也不曾有往来,甚至书信往来都没有,小侄与素儿还是不久前才在余杭重逢,这一路而来,她对小侄都显得十分疏离。可以说,小侄对她的事,几无所知。”

他说得诚恳至极,文及甫观察着他的神色,沉默不语。章择最终揖手道:

“小侄年轻时不懂事,犯了一些不该犯的错,幸而有世叔相助,悬崖勒马。以后还望世叔多多提携帮衬。”

文及甫见将他逼到这个份上,他仍然说辞不改,心想多半是实话。于是笑道:

“世侄客气了,你我如今乃是亲家,亲上加亲,自当共同进退。”

章择长舒一口气,心想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文及甫留章择用了一顿便饭,饭后又商议了一番十六日大婚之日的诸多细节,便送章择离去。

目送章择马不停蹄,逃也似地离开。文及甫眸光沉凝,转身返回府中。他步回自己的书房,返身将门闩好。

随后他行至百宝柜,打开柜锁,又打开柜子最内侧的一处夹板,取出了一个黑匣子。

这黑匣子是长条状的,他打开匣子,内里藏了一幅卷轴。他解开扎绳,将卷轴展开,内里是一长条的故事绘图,讲述了一个有些离奇的故事。

流落异国成为俘虏的将军,受到异国婢女的精心照顾,与婢女生情后私定终身,致使婢女怀孕。婢女诞下一子,并成为了国王幼子的乳母。国王幼子乃是国王抢夺儿媳太子妃,与太子妃所生。

后这国家发生了血腥政变,国王要废除皇后与太子,太子绝望之下冲入宫中弑父,国王重伤,太子被诛,国王也不治而死。风暴之中的太子妃无暇顾及这个幼子,婢女便趁机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换走了国王刚出生的幼子,带给了将军。将军委托一位谍探,将这国王幼子送回自己祖国。

后续送子的故事做了神话处理,甚么天仙神佛都来相助,神乎其神。最后还附上了一首看上去有些古怪的五绝诗:

“仲秋容府子,宽岁泣夫坟。稚子南归隐,苍稀北记文。”并给这幅画上题为《四卿救子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幅画画尾是残缺的状态,被人撕去了一角,去了作画之人的落款签章。

文及甫嘴里喃喃念叨着:“仲容、宽夫、稚圭、希文,唉……糊涂呀,怎么就卷入了这样的事里去。”

这黑匣子里,除了这幅残画之外,还有一方染着血污,已然无法洗干净的巾帕。那帕子上的血污是个血手印,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抓握过。巾帕一角还绣了一个秀气的字样“七素”。

“好在丢了的东西都找回来了。”文及甫捧着这巾帕,眸光深沉。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年初十当夜,韩嘉彦、赵樱泓与派出跟踪章择、文煌真的探子暗中见面。

谍探讲述了这一日章择与文及甫之间的会面,彼时探子藏身于书房牖窗之下,二人交谈的声音不大,探子听得断断续续,听了个大概。

不过这也足够了,足以判断出文及甫在利用当年章择对章素儿造成的伤害而进行威胁,试探章择是否知晓章素儿到底目睹了什么样的事。

探查章择的探子与探查文府的探子是一道进行汇报的,根据文府探子回报,章择走后,文及甫一人躲在书房里,悄悄从百宝柜之中取出了一个黑匣子,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嘴里念念有词,后来又将那些东西藏起来了。

“具体是甚么东西?”

“好像是个卷轴,应当是一幅画,但小人只能在窗外窥探,看不清楚。”探子道,“此外,好像还有一个白色的东西,像是一条帕子,上面脏兮兮的。”

文及甫将一幅画卷和一条巾帕当成宝贝藏起来?韩嘉彦心头疑窦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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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怎么又是画。

一旁赵樱泓追问道:“文及甫自言自语了甚么,你可听清了?”

“只听了只言片语,他捧着那画卷,念叨了几个人的字,仲容、宽夫、稚圭……还有谁,小人听不清。然后还说甚么丢了东西找回来了。”

赵樱泓一时震惊,望向韩嘉彦,韩嘉彦到了一句:“好,我知晓了,你们再去探查,记得一定要以藏身为先。”

探子领命去了,屋内只剩下韩嘉彦与赵樱泓。

赵樱泓凑在她耳畔,轻声道:“六娘,这都是字,仲容-杨文广、宽夫-文彦博、稚圭-韩琦,还有一个人,恐怕是范仲淹范希文罢,这说的是当年迎接你师父刘兴武入宋的那四个人。”

“那画卷里面的内容,必然与我师父的身世有关。我必须找机会亲眼看看那幅画,看看那黑匣子里的物什才是。”韩嘉彦道。

“你果然还是要查?”赵樱泓笑了。

韩嘉彦苦笑了一下:“我是不打算查了,可这线索却跳到我跟前,我不查都不行。”

“那找个机会?大婚之日,咱们不是要去文府赴宴嘛。”

“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抓住。”韩嘉彦点头。

赵樱泓叹息:“看来文及甫答应儿子迎娶章素儿的目的果真是不单纯,他再三询问章择关于章素儿当年看到了什么,又是在哪儿被发现的,不就是想确认章素儿是否恢复了记忆吗?现在文煌真迎娶章素儿,这就意味着他能够永远将章素儿控制在身边,哪怕她恢复了记忆,也不担心秘密泄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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