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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259)

她前脚刚到,仵作后脚也急急忙忙赶来了,向在场众人行礼,然后取出了帕子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平抑喘息。这仵作应该是开封府的人,韩嘉彦见过,有点印象。

在仵作开始验尸前,韩嘉彦询问了一声:“现场是否还是你们赶来时的模样?没有动过?”

“回都尉,都不曾动过。”一名皇城司探子回道。

韩嘉彦从探子手里拿过灯笼,提在手里,四下查看:

蔡香亭的尸首没有明显外伤,也无出血,四周地面很干净。巷弄两侧墙角干净,无可疑物品遗留。近期天朗气清,并无降雨,青石地面上有一层积灰,但只有脚印,不见明显拖拽痕迹。这巷弄中央有一条凹陷下去的车辙印,是经年累月磨出来的。

人是走过来的?还是说用车子运过来的,这狭窄巷弄双轮车难进,只有独轮车能勉强挤进来。但进来后要想转头都困难,恐怕要以独轮车运尸而不留下痕迹也很困难。

她查看了一下两侧巷弄的砖墙,也无明显新的擦痕。

若无法运尸,那确然蔡香亭是自己走到了这里来,而这里便是第一案发现场。

绿沅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被下了药运到这里来的?

她脑海中冒出了一大堆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吸了口气,她对仵作道:“开始验尸罢。”

仵作揖手,随即让旁边人帮忙掌灯,他先是检查了一下蔡香亭的头部,以轻触的方式查看了他的后背,并试探了一下尸僵程度。

未有明显发现,他便将蔡香亭的尸首翻了过来,蔡香亭狰狞的面孔顿时落入所有人眼中。他双目圆睁,一脸惊吓,嘴角流涎,血管全部暴起,面部青紫变形。

韩嘉彦蹙了蹙眉,她虽然素来与蔡香亭不对付,但这个人就这样惨死在眼前,她心中也不好受。

仵作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五官、脖颈、胸腹乃至于会阴,最后起身揖手道:

“粗略检查,暂时尚不能确定真正死因。目前来看,推测是猝死,心脏骤停导致的。”

“死了有多长时间了?”冯谦问道。

“不长,尸体尚有余温,尸僵尚不明显,应不超过一个时辰。”仵作回道。

确实不超一个时辰,他不是今夜还在御街闲逛饮酒吗?韩嘉彦心想,于是询问道:

“他的小厮在哪儿?”

“哦,在巷弄外面,我们也派了个人看守。那小厮吓破了胆,尿了裤子。不敢和尸体待在一处,于是就带去了不远处的街角亭里候着。”

“你们可有派人去通知蔡家?”韩嘉彦问。

“暂时还未,要等您定夺。”

韩嘉彦点了点头,道:“我去见见那小厮。”

说着,便举步往街角亭行去。冯谦立刻随在一旁,他几乎不说话,完全由韩嘉彦主导调查。他心知此事虽然蹊跷,也势必藏着阴谋,但长公主与韩驸马乃是官家亲信,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而被拉下马。何况蔡香亭乃是猝死,就更与凶杀无关了。

既如此,他不若卖个人情给韩嘉彦,以后也好相处,不愁前途。

韩嘉彦随即在街角亭见到了那小厮,那小厮面色煞白,抖若筛糠。韩嘉彦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除了尿骚味,还有一股酒气与脂粉气。

“还不拜见韩都尉?”冯谦提醒了一句。

小厮连忙揖手,韩嘉彦发现他袖口有油渍。于是她轻轻一笑,问道:

“今夜在哪儿吃的花酒?”

那小厮顿时讶然。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这有甚么不能回答的吗?你这一身的酒气、脂粉气,再加上袖口的油渍,今夜定是去了哪家青楼吃的花酒罢。”

小厮低下脑袋,双眼忽闪,似是拼命在想对策。韩嘉彦却忽而恫吓他一声:

“说!”

小厮吓了一大跳,本就煞白的面色更难看了。

韩嘉彦又一次扬起那诡异的笑容,道:“你若不说,我就要怀疑,你家公子的死,与你有关了。你最好交代清楚今晚去了哪儿,因为我都会查得清清楚楚。”

这小厮被她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道:

“上官饶命!小人说,小人都说出来。”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

“小人今夜是跟着公子出来吃酒玩乐的。公子一连赴了三场宴,第一场是御街南段西侧的惠丰楼,与曾经在禁军中的交好一起吃了一顿。第二场在御街北端东侧的梁园瓦舍,公子吃了一杯茶,听了一曲,便走了。

“第三场……就出了城,到了这里的花鸟鱼市,进了一家私人院子。小人也不知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那姑娘叫甚名,只知道公子似是与她比较相熟。公子自去快活,小人被一位丫鬟带到了厨房,在那里又吃了一顿。

“小人吃完,觉得困顿,也不知怎么的就趴在餐桌上睡了。待小人醒来,迷迷糊糊出了厨房,便听那丫鬟与我道,说公子已经走了。我吓了一跳,连忙问公子往哪儿去了,那丫鬟与我说她瞧见公子进了院子对面的那条巷弄,我便立刻去追,结果就看到……公子倒在那里…身边还有个婢女…”这小厮崩溃地抱住了脑袋。

“那家私人妓院在哪里,带我们去。”韩嘉彦平静道。

“穿过那巷子,那一头对面便是。”小厮道。

“带我们去,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三遍。”韩嘉彦看了看身旁的皇城司禁军探子,两名探子立刻将小厮架了起来,往他所指之处行去。

一行人重新穿过蔡香亭倒毙的巷弄,彼时蔡香亭的尸首已然被抬上了担架,运到了巷弄之外,并送上了一架驴车。尸首被盖上了白布,又在其上覆盖了一层草席。

韩嘉彦吩咐仵作与军巡铺几人道:“你们且将尸首运回开封府保存,进一步进行验尸,我们稍后便来。通知蔡府之事我们皇城司来做,开封府就别管了。”

于是分两路行事,韩嘉彦随着那小厮的指示来到了那处私人妓院。然而此时这里已然大门紧闭,拍了几下无人应答,韩嘉彦吩咐皇城司的人守好前后门,然后破门而入。

屋内此时已然人去楼空,众人前后查看,发现这院子应是临时租来的,并非是甚么私人妓院。但寝室的床榻确实有人睡过,炉灶也用过,虽然走时有人匆忙做了收拾,但痕迹并不能被完全消除。

“怎么回事……刚刚人都还在呢……”这小厮似是以为自己今晚见鬼了,嘴里念念叨叨,惊恐不已。

“你与你家公子被人下套了。”韩嘉彦靠近他,眸光在他腰间转了一圈,冷声道,“这个时候你就别想着撇清今晚的责任了,你若是能努力协助我们破案,我倒是可以给你一条出路。”

“上官救我!”小厮跪地叩首。

韩嘉彦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再问你一遍,今晚,到底发生了甚么?”

汗水从小厮的额头滴落,他抖了半晌,虽然几近崩溃,但仍然还是咬牙道:“小人所知都已经告诉上官了,小人真的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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