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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241)

“这位是韩某安排来保护李蕴娘子的人,并非是歹人。是某考虑不周了,合该事先说清楚才是。”

“对不住。”李蕴向翟丹赔礼,看上去谦和平静,神情间已有佛相,瞧她这般举止,恐怕已然是向佛的俗家居士。

翟丹笑而还礼,道了句:“李娘子可真是警觉,竟然察觉到了洒家。”

“早年间经历了太多,成习惯了。”李蕴淡淡回了一句。

这句话似是话里有话,众人听后一时都不言语了。

李蕴主动道:

“二位贵人,此处杂乱,二位若要谈事,是去老身那小院,还是往寺中清静处去?老身在这一带几十年,与寺中几位长老也都相熟,可为二位安排。”

“不急,李蕴娘子若不介意,且领我与娘子逛一逛这大相国寺。娘子虽非第一回 来大相国寺,但来这万姓交易,还是头一遭。”韩嘉彦温和地望了一眼身侧的赵樱泓,笑道。赵樱泓视线与她轻碰一下,垂眸浅笑。

“老身荣幸之至。”李蕴也扬起了笑容。

这对璧人,可真是好看。

就是这位韩六郎,瞧着颇有女相,连个青皮胡茬都见不着,面庞干干净净的,真是俊俏非凡。李蕴在风月场这么些年,如今虽然已半只脚踏入空门,早已不理红尘,但多年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不知二位对外间买卖的那些货品可有兴趣,不若我们先往内里去,资圣阁四周更清净。待用罢斋饭,再往外走。”李蕴提议道。

“好。”赵樱泓与韩嘉彦皆同意。

于是一行人穿过资圣门,往资圣阁行去。

过资圣门后的廊道间,可见到诸多铺子,皆是相士或道士在此摆出的卦摊,专行占卜、日者、货术、神算之事。

韩嘉彦、赵樱泓皆胸中一口浩然气,不信鬼神,不占吉凶,不窥天道。何况真正懂行的人就在身边,浮云子可是个中高手,犯不着在这里花钱买上当。

“这寺三门阁上并资圣门,各有金铜铸罗汉五百尊、佛牙等,凡有斋供,皆取旨方开三门。”李蕴介绍道。

赵樱泓颔首,实则她瞧过那五百罗汉金身,随太皇太后来礼佛时,大相国寺的所有佛都被她拜过了。

“……寺内有智海、惠林、宝梵、河沙东西塔院,都在出角院舍里,各有住持僧官。斋院每间塔院都有,二位可还用得惯清淡斋饭。”李蕴再道。

“习惯的。”赵樱泓道,“我与嘉郎口味都清淡。”

“那老身推荐往宝梵塔院用斋,那里的素丝汤面乃是一绝,更有新鲜的藕汤,滋味甜美。”

李蕴这话说得韩嘉彦与赵樱泓舌底生津,腹内也闹腾了起来。

她们先绕资圣阁一圈,瞻仰了一下资圣阁大殿两廊的壁画石刻。此皆国朝名公笔迹,左壁画炽盛光佛降九鬼百戏,右壁佛降鬼子母揭盂。殿庭供献乐部马队之类。大殿朵廊,皆壁隐楼殿人物,非常精妙。

“你我初见那日,我就是从大相国寺返回的,那日是在资圣阁用的斋饭。”赵樱泓仰望着高耸的资圣阁,轻声道。

韩嘉彦同样仰首望去,追思道:“儿时娘亲带我上去过一回,她抱着我俯瞰整个汴京城,跟我说有朝一日,我要用我的双脚丈量整个世界,不必在意一时一物的得失,我所见过的一切,将会组成我的一生,要过得绚烂多彩,无拘无束,无悔无愧。”

“娘亲真是个奇女子,我若是能见着她,该多好。”赵樱泓感慨道。

韩嘉彦一时红了眼眶,胸腹间情思涌动,不顾身侧人来人往,侧身抱住赵樱泓。赵樱泓唤杨璇为“娘亲”,让她无比的感动。

赵樱泓没有因羞赧而推开她,微笑着安抚她的后背。

“咳”,一旁的李蕴咳嗽了一声,笑呵呵道,“二位,斋院往这儿走。”

韩嘉彦这才松开赵樱泓,牵住她的手,二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随了上去。

大相国寺火头师傅的手艺可真是厉害极了,简简单单的素丝汤面,却能做得如此鲜美。韩嘉彦可真是食指大动,连吃了两大碗。赵樱泓也将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还多喝了一碗藕汤。

正用斋饭间,韩嘉彦透过屏风间隙,忽而瞧见了一位面熟之人,那是个书生,一身太学的襕衫袍,正与三个同样是书生的同伴一道,在韩嘉彦她们隔壁的桌子上用斋饭。

韩嘉彦回忆了片刻,终于想起此人是谁。

“文煌真?竟在这儿又碰见他。”

“嗯?”赵樱泓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打量着那书生,低声问道,“文彦博的孙子?”

韩嘉彦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文煌真想来是还未考取功名,正在太学修课,为后年的科举做准备。他与身边学子们也大多讨论的是近来的朝政局势,以及策论技巧。

不过年轻男子聚在一起,这话题聊着聊着便落到了女人身上。这些个太学生,大多都爱吃花酒,也都有相好的歌伎,谈起词曲风流,更是眉飞色舞。

倒是文煌真显得闷闷不乐,最后还很不合群地道了句:“佛门清静地,列为兄台自重。”

一旁的某个太学生不乐意了,刺了他一句:“我说赫实,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你爹不是终于松口,给建州章氏修书请亲去了吗?你也说那女子你见过,很合你眼缘。这门当户对的,不挺好吗?怎么,难道是你怕别人说那章七娘脑子有病,还是说她年纪大?”

他此话一出,顿时同伴们纷纷笑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文煌真憋红了脸,怒道:“你给我放尊重点,章七娘是清白人家的女儿!”

“我也没说她不清白啊,我是问你你到底那里不高兴了。”那太学生道。

“与你待在一处,我才不高兴!哼!”文煌真瞪了他一眼,愤而离席,出了斋堂门去。

“嘿!”那太学生一脸震惊,大概是震惊于文煌真竟然反应这么大。

“过了,过了啊。”其余人开始打圆场。

“这个赫实,往日里没脾气似的,还真有几分火气。多半是学业不顺,近来几场试题,先生都说他答得不好。而且那章七娘确实不愿嫁,我也没说错。”那太学生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这你就不懂了,你知道赫实不喜欢新党的那些主张。但是章子厚是谁?有这样的未来岳丈,他可不得犯愁嘛。”

“嗨,又不是和老丈人过日子,是他自己要喜欢那章七娘、还要娶她的,可没人逼他。”另一人笑道。

“你说……这风向是不是要变了啊,文家人可是素来会站队的。赫实他爹松口同意这门亲事,是不是意味着章子厚……就要回来了?”

“你还别说,真有可能。近来宫里传闻,太皇太后身子日益衰退,恐怕……”

“嘘……别说了!”一人急忙阻止他们,因为此时,他所面对的斋堂一角席位正好撤去了围屏,屏风后,赵樱泓与韩嘉彦赫然出现,惊得他三魂七魄俱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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