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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223)

“你还敢提我娘亲?”韩嘉彦眯起眼来。

“为何不敢?你这眉眼五官,与她有七分相似,尤其是你杵着枪站在我眼前,就好像她复活了过来。果敢杨娘子,银枪白牡丹。迷人,太迷人了。”她状似疯癫地说着,面具下的双眸闪烁着痴迷的光芒。

这个凶手怎么有脸在她面前口口声声亵渎娘亲的!韩嘉彦的心仿佛被狠狠攥住,又疼又酸,她努力克制着自己胸中溢出的悲愤之情,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且问你,北辰道人、龟儿寺的李姓女冠,是不是都是你伪装的?”她问出关键问题。

“哈,你很聪明,我也没甚么好隐瞒的。对,那都是我。”李玄笑道。

“你终日里假扮他人,也不怕忘却了自己是谁?”韩嘉彦问。

“她也问过我,问我究竟是谁,呵呵,我是她可怜的玉衡啊,她却说她不认识我了……”

这李玄似是精神不大正常了,忽而张皇地念念有词着:

“我让她跟我走,她就是不肯。这宋室有甚么好留恋的?杨家将是如何被迫害至分崩离析的?难道她都忘了?随我去西夏,在大梁后治下,当能一展宏图伟愿,一统天下也未尝不可!但她就是不肯,就是不肯……太倔了……”

她忽而呜咽起来,仿佛孩子一般哭泣,抬手想去擦眼泪,却发觉被面具挡住了。于是竟然也不遮掩了,挪开了面具,以手拭泪。

韩嘉彦震惊无比地看清了她的容貌。

好个绝色的大美人!一双丹凤眼,一对柳叶眉,鼻如悬刀,薄唇两角天然微翘。肤如凝脂,不起一丝皱纹。此时那黛眉凝愁,眸波含泪,楚楚可怜。这容颜样貌,韩嘉彦好似在哪里见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想起来了……是李冥!那画像之中的李冥不就是这般长相吗?但画像画的是毁容复原后的死者相,真人在面前,比那画像要美艳鲜活无数倍。

韩嘉彦心中翻腾起惊涛骇浪。

这人还是个正常人吗?岁月似是不曾在她面庞之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她年少时既曾与杨璇一道在曹皇后身侧服侍,那么她的年纪应与杨璇相仿,都是仁宗庆历年间出生的人,算起来起码也年过五旬了,瞧上去竟像是个三十出头的美妇人一般。

这应该就是她的本来面目,是并未作伪的面容。

“阿璇,阿璇啊……”她啜泣着,跌跌撞撞地向韩嘉彦靠近,摊开双手泪眼婆娑地呼唤着杨璇的名。偏斜的面具将她头上包裹的头巾扯开一角,韩嘉彦瞧见了她雪白的鬓发。

“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阿璇!”她扑到韩嘉彦近前,韩嘉彦竟慌得不知该如何对处,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啊……”见状,她顿住了身形,泪水凝结在面庞上,望着韩嘉彦的神色骤然变得疏冷,“我差点忘了,你不是阿璇,你是她女儿……”

这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要快?方才还哭得梨花带雨,下一瞬变成了个冷冰冰的怪人。韩嘉彦眉头紧蹙,神经紧绷。

“你的身上,还流着某个臭男人的血。我现在不确定是哪个臭男人霸占了她,但我承认我差点被她骗了,她把那个男人保护得很好。”李玄怪笑着说道。她那绝色容颜变得扭曲怪异,令人毛骨悚然。

“你觉得是谁?”韩嘉彦故意问,她不相信李玄不知道,她要试探试探她。

“呵呵……”她轻笑两声,“她没告诉你?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不说,不愧是她。我头一回听闻她怀孕生产,我压根不相信她会和韩琦生孩子。我一早就知道你的父亲另有其人,只是我知道,哪怕我逼问她,她也不会说。不过那不重要,她依然是我的,永远是我的,我可以不在乎那些,我就是要她跟我走。我以为……我可以说服她……”

她的神色再次变得哀恸,韩嘉彦却愈发警惕起来。因为她发觉这一回,李玄是在故作姿态,她藏在袍袖下的左手有异动。

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火把的光亮逐渐照亮了洹河两岸的景象,李玄比韩嘉彦更早注意到追兵靠近。她微微一笑,左手率先打出两根飞针,一面甩向韩嘉彦,一面拧身往桥另一头跑。

“休走!”韩嘉彦舞动银枪,挥开那两根飞针,大踏步拖枪追击。

李玄向洹河南岸疾奔,韩嘉彦也大阔步跑上了浮桥,脚底顿时变得不稳,浮板在水浪的冲刷下,不断地抬升下降、左右摆动。韩嘉彦怒喝一声,向前急速大跨步,托枪前扎,人未到、枪先至。

李玄偏转身子,让开枪尖,枪尖扎在了她右肩上方空出,韩嘉彦抹枪横打,李玄俯身左旋身躯避让,被迫转身与韩嘉彦在浮桥之上对战。

她拧过身时,白傩面具已然回到了面庞正处,遮盖了全部面容。

韩嘉彦未见她使任何兵器,只是不断的避让银枪的各路攻击。韩嘉彦将枪使出了花来,这李玄却像是泥鳅一样滑不留手,片叶不沾身,步伐诡异,身法奇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韩嘉彦却因为心神震荡,脚下不稳,枪法也有些生疏了,一时间奈何她不得。但李玄似是留了后手,一直未曾再向韩嘉彦打出飞针,这让韩嘉彦愈发忌惮。此人手段阴狠毒辣,不知还有多少暗器藏在身上,她只敢与她拉开距离,根本不敢近身。

她急促呼喊,试图用谈话扰乱对方心神,同时全力施展枪法,试图寻找她的破绽:“唐氏三兄弟和你是甚么关系?!李冥与你又是甚么关系?!”

“哈哈哈哈……”李玄却只是怪笑着,根本不答。

眼看着二人的对战在桥上陷入僵局,两岸的追兵也终于完成了合围,韩嘉彦见状,道:

“你逃不了了!束手就擒罢!”言罢,一枪挑向李玄心窝。

李玄扭转身子轻松避开,笑道:

“小孩,你以为我为何要将你引来这里?你今日抓不住我,日后就休想再抓住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她到底要做甚么?此人一会儿疯癫,一会儿又清醒,不论是疯癫还是清醒,都足够狡猾,实在是太难缠!韩嘉彦恨恨咬牙。

只见李玄忽而从怀中摸出一瓶药,道:

“你猜我在韩府客院的水井里放了什么?”

韩嘉彦瞳孔震动,浑身汗毛耸立。

“你家长公主能扛得住这药吗?要是她眼下去井中取水喝,牵机毒发,除了我,无人可解。”

“李玄!!!!!”韩嘉彦愤怒地大喊。

“放我走,你现在回去,还赶得及救她。”

“所有人撤退!立刻回府!”韩嘉彦怒喝道。随即倒退着往桥边去,绝不将背后对着李玄。

“很好,明智的抉择。”李玄笑道,她忽而足下用力一蹬,浮桥竟然从中断开,原来拴住浮筏的绳索此前已然被她弄得将断不断。她踩着那断开的一节浮筏,被水流瞬间往下游冲去。

“小孩,你记住。你娘亲不是我杀的,她是被他们害死的,是他们害死了她!”李玄立在筏子上,对韩嘉彦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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