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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144)

韩嘉彦眉头蹙起,只是笑笑,未曾答话。

“不知韩都尉可曾有心上人?”不曾想那王诜进一步问道。

“你甚么意思?”韩嘉彦顿住脚步,回首冷声问道。

王诜却笑容满面,浑不在意道:

“我等为驸马,断送一生前途,总不能在情-事之上委屈了自己。你还年轻,趁着年轻多纳几房妾,也好早日生下子孙,莫要断了香火才是。”

此时前方太后、皇子、公主皆已走远,后方只剩下仆从还未上栈板,就等着韩嘉彦与王诜过去,他们才过。

韩嘉彦冷面不语,但光线不强,王诜眼神不大好,没看出来她的态度变化。这老家伙大约觉得这是个聊私密话题的时机,故而凑近韩嘉彦耳畔道:

“老夫也不讳言,天家血脉单薄,公主多半子嗣艰难,你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

污秽之气扑面而来,韩嘉彦心底的厌恶与忍耐皆双双达峰,她冷笑一声,道:

“好个王驸马,承蒙指教了。”

随即甩脸便走,几步跨过栈板,下栈板时忽而脚跟一勾,精准而大力地将栈板打翻,头也不回地上了岸。

“啊!”那王诜突然被看上去和和气气的韩嘉彦阴阳怪气了一句,正发懵间,冷不防栈板翻了,他惊呼一声,霎时落入金明池中。

这时韩嘉彦才回头,装作惊诧地喊道:“哎呀!风大,王都尉落水了,快来救人!”

喊了一嗓子,她便冷笑着立在岸旁,欣赏王诜在水中扑腾的场景。

“噗~”还在船上的媛兮等随侍真是大开眼界,忍俊不禁。她们虽不知王都尉到底和韩嘉彦说了甚么,但看那嘴脸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如今这一遭,可真是大快人心。

不过也不能做得太过了,韩嘉彦守在岸边,直到确认禁军将王诜捞上岸,没有生命危险,才迈着悠闲的步子离开了岸旁,追上了远处正向后观望的赵樱泓。

王诜落水的事,没能得到向太后和十一皇子回头,他二人只是吩咐禁军捞人,却懒得上前关怀,可见这王诜如今在皇室眼前的地位。

这家伙以为天家召他回来,是既往不咎。加之向太后给了他好脸色,他已然有些飘飘然。

他在席间观察韩嘉彦与赵樱泓貌合神离,听闻韩嘉彦本来前途无量,但因为长兄打压,尚公主被断了前程,还以为韩嘉彦必然对公主心怀怨恨,像他一般。所以他才会与韩嘉彦谈起纳妾的事,以为能拉近彼此关系。

可惜,他实在是看错了人,更打错了算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韩嘉彦走到赵樱泓身旁,赵樱泓抿唇望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仿佛在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因着有外人在场,韩嘉彦只是温和道:

“回去吧,雨还在下,莫打湿了衣衫。”

她们在禁军的护卫下入了水心五殿,雨廊下,与向太后、十一皇子问安告别。向太后乜了韩嘉彦一眼,见后者垂眸谦恭的模样,笑了笑率先离去。

十一皇子心想肯定是韩嘉彦踢翻了栈板,也只有这魔鬼先生敢在向太后面前做这样的事。因而他躲开三丈开外,只匆匆道了句:“三姊、三姊夫晚安。”随后见了鬼一般撒腿就跑。

小兔崽子,韩嘉彦在心里骂了句。

此后,她们沿着水心五殿的廊桥慢慢往下榻的西楼而去,赵樱泓终于忍不住问:

“你刚刚做了甚么?”

“没甚么。”韩嘉彦回道。

“是不是你踢翻了栈板?”赵樱泓憋不住笑出声来。

“我没有,长公主莫污我清白。那是风吹的,王都尉自己没站稳。”韩嘉彦声音里亦带上笑意,嘴上却打死不承认。

“好哇……我真是没想到……”赵樱泓话只说一半,咬住了下唇,忍耐着不让自己笑得太夸张,不然就会显得太没教养了。

“甚么?”韩嘉彦追问。

“谦谦君子也有坏心眼呢。”赵樱泓扭头看向她,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有些人是咎由自取。”韩嘉彦轻声道。

“他对你说了甚么?”

“他劝我纳妾,而且要多纳几房以延续子孙香火。”韩嘉彦无意替那王诜遮掩,直接坦白道。

“我就知道,真是死性不改!”赵樱泓很气愤。

韩嘉彦没有接话,但神色凝重,想起蜀国长公主的遭遇,她亦十分愤慨。蜀国长公主过世的时候,她已有十三岁,已然上了龙虎山,并未亲身经历当时的境况。她是后来才听闻,当时还是太后的高氏和先帝神宗,闻听噩耗悲痛欲绝,连带着整个汴京开封府都无比愤慨,引发众怒。

此等败类渣滓,这么多年过去仍然不知悔改。哪怕才华盖世,自己也必要教训教训他,好叫他知道厉害。

“你会纳妾吗?”韩嘉彦心中正愤懑不平之时,忽闻赵樱泓冷不丁问道。

韩嘉彦看向赵樱泓,后者却并未看她,眸光下垂,盯着身前的地面。

她不禁苦笑了起来:“长公主,您莫要胡思乱想,我韩嘉彦绝不是王诜,今日不是,明日不是,此生都不是。”

“你若要纳妾……我也……”赵樱泓却踌躇着,未把韩嘉彦的话语放在心上。此时的她出于补偿心理,想要应允韩嘉彦纳妾。

“莫要再说了!”韩嘉彦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赵樱泓愕然抬眸望向她,就见她神色无比严肃地道:

“莫再提纳妾的话题,我很不喜欢听。我绝不会纳妾,韩六此生……只有赵樱泓一个妻子。”

说到此,她唇瓣微颤,抬眸凝望了赵樱泓的面庞片刻,竟第一回 抛下赵樱泓,率先离去。

赵樱泓的心房仿若被重锤砸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呆然站立在原地。直到媛兮等人赶上来,她才在众婢女、内侍的护送下回到了寝殿门口。

彼时韩嘉彦也尚未进屋,立在屋外廊道之上,负手观看下方天井之中的水景。

下方天井直通金明池,内里圈出了一片锦鲤池,种植着莲花。这个季节莲花尚未开放,只有荷叶冒头,被池旁的石灯笼照亮。

赵樱泓感到有些难以面对他,她知道自己伤到了韩嘉彦。对他来说,纳妾并非是补偿,而是一种对他人格的羞辱。而自己竟然未能察觉到这一点,真是太不应该了!

而那句“韩六此生只有赵樱泓一个妻子”,如此振聋发聩,深深击穿了赵樱泓的心。这是韩嘉彦第一回 唤出自己的姓名,诚挚而热烈,让十八岁的赵樱泓心旌摇曳,难以自持。

她内心愈发煎熬起来,觉得自己太卑劣了,不配拥有韩嘉彦的喜爱。

她们沉默下来,不再交流,而是各自梳洗准备就寝。这间下榻的寝殿被分为了东西,中央以帘帐隔绝。赵樱泓在西,韩嘉彦在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韩嘉彦今日意外牵动伤口,她需要一个更为私密的环境来检查一下伤口,故而以出恭为借口躲入了净房,拆开绷带,细细观察伤口。好在已经愈合的痂口并未撕裂,但是估计内里本来长好几分的筋肉又裂开了,故而才会如此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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