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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140)

“这天公不作美呀。”她轻声嘀咕了一句。

赵樱泓站在门后,离韩嘉彦三尺距离,静静地望她背影。接着她小心挪动步子,无声缓缓靠近她。幸而她今日没有戴步摇,也未挂环佩,走动起来没甚么声响。

她想要偷偷靠近韩嘉彦,嗅一嗅他身上的气息,她知道这么做很无礼,不该是皇室公主做出的事,但她真的太好奇韩嘉彦身上这份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了。

一步、两步,正当她以为自己能再靠近一步时,韩嘉彦忽而回身,眼含笑意地望向她。显然,她早就发现赵樱泓的动作了。

赵樱泓登时窘迫无措,脚步一错,就躲到了门扇后头去,满面羞红。

太尴尬了!她双手掩面,难以抬头。

但韩嘉彦实在是厚道人,她甚么也不说,甚么也不问,只是与赵樱泓隔着门扇背靠着背,悠然哼起了一段不知名的无词曲调。

这歌声……好熟悉,赵樱泓抬首,眸光微动。

第八十一章

韩嘉彦哼了一段,便未再继续哼下去,那曲子并未成调,赵樱泓也没有分辨出这曲子的来由。许是旋律与她曾听过的某首曲子相似吧,她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公主,某有些倦乏,这便回去休息了。您若有什么事,请人传话与我就好。”韩嘉彦隔着门扇,温和地说道。

赵樱泓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于是应道:

“你自好好休息,身体为上。太皇太后那里有回复了,我再告与你知晓。”

韩嘉彦听她声音强自镇定,语气却难掩窘迫,差点失笑。但她还是转身离去,不愿让赵樱泓愈发难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返回独院的一路上,脚步愈发轻快,竟情不自禁地又哼起曲子来。这曲子实际上是那首母亲儿时唱给她的催眠曲的变调,她方才情不自禁哼出口之后,反应过来这曲子可哼不得,故而临时变调,即兴创出了一小段曲子来。

想来应是糊弄过去了,赵樱泓显然没能听出来。

至于自己为何会情不自禁,想想还是会唇角上扬。当十八岁的少女显出她最纯真的模样时,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对韩嘉彦来说都有着极大的感染与刺激。

那人儿真是可爱至极,令她心境飞扬,难以控制地欢笑歌唱。

她是她心爱的人,因而她快乐,自己便快乐,这实在不需要理由,只是情绪最自然的宣发。

但当她脚步踏入自己的独院,进入自己的寝室后,飞扬的情绪被拉了回来,逐渐沉静了下来。她心中模糊的有了另一番计较。

如果纸包不住火,注定要向她坦白。那何不妨避开最直接、最激烈的碰撞,让真相在润物细无声之中渐渐揭晓?也许给赵樱泓一个漫长的缓冲过程,让聪慧的长公主自己去慢慢揭开真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而自己只需一点一点引她去发现便好。快与慢,自己也可把控。她相信当她有了一个缓慢的探究过程,逐步发现真相时,她的情绪便不会那样激烈波动,不至于丧失理智,在激愤之下做出葬送她二人命运的举动。

她选择相信赵樱泓的判断,相信天家赋予她的广博胸怀,相信她的良善美好,相信她对韩嘉彦绝非毫无感情。除了相信,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是可行的,也是目前她所能想到的最佳的方案了。

如若她赌错了,那就算她看走了眼,活该承担一切后果。这场欺骗,她终究还是不愿继续下去了。

西面的雨云渐渐压了过来,盖过了天光,寝室缓缓沉入晦暗之中。她独身坐于寝室之中,身形半隐没于窗影下,细细思量。

……

轰隆一声,春雷炸响,今年的第一场春雨降下。

干涸了一整个冬日的中原大地,终于再度迎来甘露浸润。草木生发,百花竟放,惊蛰雷动,雨云翻滚。天光氤氲若蒙了一层薄纱,风中的寒意层层削弱,带上一丝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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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节下雨,实在是天公不作美。不作美的不仅仅是天公,还有太皇太后。前往嵩山游玩的请求未被应允,不过被否的并非是这趟行程,而是时间。

太皇太后说春游大会近在咫尺,在京禁军大多都在紧张的集训之中,抽不出人手去护卫这趟行程。且上巳就要出发,时间实在太仓促,只依靠公主府的守备力量,不能令她放心。她到底老成持重,让赵樱泓将这趟行程向后挪一挪,挪到春游大会结束了,一切准备稳妥再去。

赵樱泓未曾抗命,柔顺地听从了太皇太后的安排。不过上巳这一日,她们还是出发踏青去了。往金明池畔观禁军竞渡集训,往琼林苑中赏樱观花,也算是为了后面韩嘉彦要参加的春游大会提前踩点。

韩嘉彦从未来过金明池,并不熟悉这周边的环境。

细雨如雾,街上行人少有撑伞的,但在雨中走得时间长了,衣衫也会被打湿。韩嘉彦伤病未痊愈,故而她今日也并未独行骑马,与赵樱泓共乘车舆。

这并非是二人头一回共乘,长公主车驾宽敞,乘坐四、五个人也不嫌拥挤。韩嘉彦按着上一回的经验,坐在了靠车门的位置,与内里正位上端坐的赵樱泓拉开了一点距离。

往日里陪侍车驾的媛兮,便退出了车厢,坐在了车辕座驾旁,与驾车的禁军士兵共乘。

韩嘉彦一直透过珠帘望着外面的雨景,赵樱泓睁开假寐的眼眸,偷偷望她。见她神思怅惘,似是有心事一般。喉间微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与她说些甚么。

可那日自己偷偷接近被发现的窘况还历历在目,她每每想起都觉羞耻不已,这两日又开始躲着韩嘉彦。

该说些甚么才好?她从未察觉自己竟这样笨嘴拙舌。

韩嘉彦似是感知到了她的纠结,忽而回首看向她,扬起笑容,开口道:

“长公主一会儿可想要泛舟金明池?”

“想,正是为此而去。”赵樱泓道,“只可惜,嵩山之行延后,连泛舟都觉无趣了。”

此时她莫名感到松了一口气,憋了许久的纠结终于得到了释放。一些她早就想询问韩嘉彦的话,也得以说出口:

“嘉郎可是只参加击球大会与骑射大会?金明池竞渡,也有骁勇赛,但参与的多是禁军将领。”

金明池竞渡,本身是端午龙舟竞渡发展而成的比赛,目的是增强军队的协同能力,故而都是团体竞赛,禁军将士以都为单位,出参赛龙舟,先进行内部的淘汰,然后再以部为单位推出代表队,进行全军大比武。

而骁勇赛,实际就是个人赛,这属于是锦上添花、颇具娱乐性的比赛,有好此道的王孙公子出舟,亦有擅长此道的禁军将领出赛,但大多王公子弟都碍于身份不会参赛,免得毁了斯文形象。

这在崇文抑武的国朝看来,是武人的游戏,文人不与武人争斗。在赵樱泓看来,韩嘉彦虽然文武双全,但毕竟是进士科登第,是十数年寒窗的文人,因而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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