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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喜塔(33)

老李头听她这样讲才反应过来:“许家老二啊?”

“嗯。”

“那小子可以啊,对你挺好,怎么又分开了?”

叶词不语。

叶樱慢悠悠道:“我姐的眼光时好时坏,先前还谈过一个高材生,读圣贤书却无仁无义,有事儿立马就跑了。”

“跑了?”

“是啊,为他自己的前程,丢下我姐,还想骗她再等两年,呵。”

叶词胸口发闷,深吸一口气,抬手撑住额头,太阳穴突突跳得发痛。

李絮芳咋舌:“这种男人可要不得。”

“两年时间很长吗?”这时却听一个寡淡的声音,冷不丁打断她们的交谈,带些微嘲讽:“七百三十天,九十六周,二十四个月,其实也没那么难熬吧?”

众人皆望着梁彦平。

他放下酒杯,转而瞥着叶樱,仿佛是对她刚才的言辞做出质疑。

叶樱冷笑了一下。

李絮芳和梁超树觉得不对劲,面面相觑。

叶词开口:“阿骏,别让樱子再喝酒,她醉了。”

“我没醉呀。”

“待会儿还要给许奶奶拜年,你脑子清醒一下。”

叶樱对上姐姐严肃的目光,嘴唇微动,最终垂眸安静。

“哎呀,蕊涵是不是喝多了?”李絮芳猛地注意到未来儿媳摇摇欲坠:“这酒后劲很大,你们别当成饮料呀。”

梁彦平揽着虚软无力的女友起身:“我先带她上楼休息。”

“去吧去吧。”

叶词抬头扫向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事,先撤吧。”

老李头和李絮芳起身送客:“行,盘子和锅放这儿,明天洗完给你们送过去。”

叶词应着,回家走到天井,忽然站定,转身看着叶樱,沉声问:“你在干什么?”

“调侃一下而已。”叶樱语调轻松,但避开姐姐的视线:“我心眼小,见不得他圆满。怎么了,现在事业有成,身边如花美眷,还要在你面前显摆,什么意思?我早就说过,他没有真心,当初拿你消遣,今天不过被我损两句,便宜他了。”

叶词头痛欲裂:“能让我好好过年吗?你要不要跑到他父母和外公面前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让大家尴尬到底,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叶樱抿嘴不语。她虽然讨厌梁彦平,但与他父母并无恩怨,与李爷爷更是情谊深厚,她并不想把一切都搞砸。

叶词懒得说她,手机响,许慎打来催促,她提起礼盒:“走吧,许家老太太等我们打麻将。”

*

二楼屋子灯光昏黄,黎蕊涵微微醉酒,侧躺在床,手心攥着被角,目光望向梁彦平,已经望了很久。

他坐在靠墙一把圈椅上,双腿交叠,略歪着,手夹烟,无名指缓缓抚摸眉骨,不知在想什么。

“彦平。”黎蕊涵哑声开口,带笑的语气,似乎觉得很有趣:“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么会演戏。”

他沉默,眉心攒起,闭目养神。

“还在恨她么?”黎蕊涵嘲讽:“不惜跟我琴瑟和鸣,你真的在乎我手冷不冷吗?”

“你喝多了。”

“是吗?”黎蕊涵下床走近,坐到他怀里:“难不成我们还有未来,还有婚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粉饰太平,给谁看?”

梁彦平别开脸,拿过烟灰缸,神色瞧不出喜怒:“安稳过完这个春节,好聚好散。”

黎蕊涵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目色柔软,但难掩讥诮:“记那么清楚,七百三十天,九十六周,二十四个月……”

梁彦平蹙眉,想推开她起身,但又被她按住。

“是不是一直想不通,不甘心,为什么她连两年都不愿意等。”黎蕊涵眉梢挑起:“其实你们何必死脑筋呢,其中一个出国,不就默认双方单身么,何必把话说到底?分开两年,孤单寂寞情有可原,熬不住也很正常。”

黎蕊涵抚摸他的脸:“还是很计较被丢弃?可人家妹妹反倒说成你的错。弃夫和负心汉,你总得挑一个名声来背。”

梁彦平觉得厌倦,喉结轻颤:“听上去都不怎么样。”

“没关系,你还有我呀。”黎蕊涵搂着他的脖子,言不由衷地宽慰:“我会一直陪着你,别难过了,好吗?”

“谁说我难过?”梁彦平冷若冰霜,发觉黎小姐兴奋过头,根本就是幸灾乐祸的意思,于是拧眉拉开她的手:“我看你真喝多了。”

*

叶词去许家拜年,打了会儿麻将,又陪许奶奶看春晚聊天,至深夜,尽兴而归。

“快十二点了。”叶词急着回去放鞭炮:“跑两步。”

柳骏背起叶樱,跟着叶词在巷子里狂奔,叶樱乐得咯咯直笑。

前脚刚到家,午夜子时一过,爆竹声响彻夜空,整条巷子噼里啪啦,震耳欲聋,久久持续不绝。

叶词赶紧拆鞭炮,挂上竹竿,让柳骏拿到门口去点。她和叶樱躲在门后堵住耳朵。

“小心啊,别炸着手!”

炮仗一响,叶词兴奋尖叫。

旁边不知哪家的小孩在喊:“爆竹声中一岁除!”

叶词接道:“总把新桃换旧符!”

叶樱愕然咋舌,嘴角咧开:“天呐,中间两句哪儿去了?”

叶词眨眨眼睛,没好意思地笑起来。

凶燥的鞭炮之后,烟花显得格外浪漫。孔明灯从天井飘出去,悠悠荡荡。叶词坐在门槛上瞧着妹妹妹夫放烟花,李絮芳也在巷子里指挥梁超树。

漆黑天幕五颜六色,花火盛开。

梁彦平靠在门边,双手插兜,神色懒淡地看着烟火。黎小姐媚眼如丝,搂着他的腰,整个人亲昵地依偎在他怀中。

叶词掏出烟盒,红双喜,倒十分应景。

她点燃一根,搓搓手,正月初一的天,真他妈冷啊。

第22章

◎(2003)有些事何必把窗户纸捅破。◎

夜深人静, 叶樱夫妇细密的谈话声隐约传来,琐碎平淡,听不太清, 不一会儿对面熄灯, 一切犹如寂灭。

黎蕊涵从身后贴近,故意亲昵地搂着他,柔声问:“你在想什么?”

梁彦平没有应答。

黎蕊涵的手探入他的衣摆, 摸到壁垒分明的小腹:“分手前不该有最后一次吗?”

他毫无兴致:“这里隔音很差。”

黎蕊涵大概有些破罐破摔, 相处这两年,两个人似乎都戴着面具, 只把最安全最合理的那面展露出来,她今天才发现梁彦平其实没那么宽宏大度, 他也有计较和介意的事情。虽然不是为她计较, 但那种别扭又口是心非的样子,倒平添了许多人味儿。

“那要不去宾馆?镇上有宾馆吧?”黎小姐语气转为讥诮:“忽然有点好奇,你跟她第一次在哪儿做的, 不会就在这间破房子吧?”

梁彦平没心思应付她的捉弄, 起身下床,拿起外套,漆黑眉眼冷峻而清冽,没有言语,径直下楼。

父母和外公都已熟睡,他打开堂屋的电视,声音调小, 接着歪到沙发里。

桌角搁着一条黄鹤楼, 散了大半出去, 还剩下两三包。以前他和叶词喜欢抽玉溪,现在喜好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