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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今天也很忧郁(78)+番外

黄衣女子本要再开口,但对上闻先生的双眸双手猛地抖了抖,攥紧衣角慢慢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闻先生好似什么也没发声过一般,咔咔转过他的脖颈,面朝李子昂微笑道:“李少侠可挑好心怡的兵器了吗?”

这变脸速度,令李药袖望尘莫及。

出乎所有人意料,李子昂起身来回将那些刀剑看了几遍,每一个都认真斟酌,甚至上手掂量过,最终他却没有拿起任何一把武器。

闻先生微微一怔,捂着帕子咳了一声笑道:“可是这些入不了少侠的眼?我库中还有另外一些……”

“不用了,”李子昂摇头拒绝,朝着闻先生拱了拱行了一个大礼,“先生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他踟蹰片刻,终究还是道,“我想了很久,我如今的剑术远远还没达到与这些神兵相匹配的时候,”

他看了面前长剑最后一眼,干脆利落地合上宝匣,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爽朗笑道,“多谢先生的好意!等我再修炼修炼吧,”他摸了摸腰上锈迹斑斑的铜剑,“我现在用它倒也顺手得很。”

闻先生失声半晌,忽而笑道:“如此也好。”

言罢,筵席继续,席上再无其他波澜。酒过三巡,闻先生似乎喝得有些多了,斜歪在椅中握着酒盏喃喃念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1……”他忽而看向沈檀,“沈公子,我一事至今不解,苦于无人相商,今日可否向你请教一二?”

沈檀不动声色地收回与李药袖斗智斗勇的手,淡然道:“先生客气了,请教谈不上,先生请说吧。”

闻先生幽幽叹息道:“在座的都非寻常人,我便也直说了。我原本是一介书生,病死在这茫茫西北边陲之地,本以为双眼一闭此生就此了断。谁曾想到,天地大变,有朝一日我竟然还有机会重活在这人间。”

他低头审视着酒水中的自己:“自‘活’过来后我时常在想,现在的我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若说是,可曾经的我心软懦弱,连个鸡都不敢杀,才致使满门被害,无处申冤;而现在的我,”他轻轻一笑,不屑一顾道,“区区几条人命我都懒得放在眼里,然而曾经的仇人都已经尸骨无存了。因此我常常感到困惑,现在的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他长长的一段说完,最先作出反应的居然是李子昂,他十分迷茫道:“什,什么东西?”

闻先生:“……”

李药袖呱唧呱唧啃花生的嘴一顿,这个问题好像——很深邃,最主要的是动不动就念诗的风格,怎么有些眼熟呢?

沈檀蹙眉思索片刻后慢慢回道:“闻先生这个问题倒是把我问住了,毕竟沈某只不过是个浪荡江湖的赏金客,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养家糊口,这种问题还真没工夫想过。”

被养家糊口的李药袖默默将吃了一半的花生包进嘴里,可恶,总觉得好像被内涵了。

闻先生没有一丝光泽的全黑眼睛紧紧盯着他:“沈公子是真没想过,还是不愿想?”

沈檀在底下递花生的手一顿,平静地回视他的目光:“是人是妖对沈某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真要细究的话,能重活一世已经是很值得庆幸的事了,沈某生前尚有许多心愿未了,旧债未偿,现在都有机会可以弥补了。先生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件幸事吗?”

闻先生慢慢皱起眉头,他喃喃道:“这样吗?”他看向时不时仍看向沈檀的黄衣女子,答非所问地说,“我这个妹妹,从小被我的姨母与一个男子定下婚约。当时我们全家都十分不同意这桩婚事,那名男子秉性……暂且不提吧,他的家族乃至他的父亲实在令人不耻与恶心……”

沈檀:“……”

虽然骂得不是他,但总觉得膝盖隐隐作痛。

李药袖将他递来的花生拍到一边,示意自己想吃核桃了,一边吃一边听故事,好不惬意。

闻先生怅然地看着黄衣女子:“我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妹妹了,如果不是死而复生,可能永生也不会见到。”他顿了顿道,“沈公子你说得对,如果不是死而复生,或许我们兄妹永不会再团聚。罢了,时辰不早了,我也累了,诸位请便吧。”

他说完竟也未管沈檀他们,在侍从的搀扶下就这么径自离场了。

“好古怪的一个人……不,一个鬼。”脑筋粗如李子昂也觉得这个闻先生十分莫名其妙,“他这是鬼吧,和见过的妖物都不太一样。”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妄议我的兄长?”黄衣女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涂得鲜红的尖利指甲自他脸颊划过,裂开一道血痕。她嫌弃地将指甲上的血渍在李子昂衣襟上擦净:“你如此不识好歹,换做是我,现在你应该已经被扔出去喂狼了。”

仿佛映照她的话,隔着重重石壁传来阵阵躁动的狼嚎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李子昂摸了摸脸上血珠,义正言辞地指责道:“你怎能随便摸男子的脸呢,我们沈兄是看不上你这样不矜持的姑娘的。”

黄衣女子气得柳眉倒竖,正欲发作又忌惮着什么狠狠地瞪了李子昂一眼,转而看向沈檀,幽幽地问:“你不喜欢我?为什么?”

沈檀看也未看她,而是拿着帕子替李药袖细细擦净爪上的油渍:“姑娘厚爱,沈某承受不起。”

黄衣女子冷道:“我虽非活人,但自认相貌比寻常女子要出众许多,在燕京时诸多勋贵公子千方百计想见我一面都难;而我的父亲,是燕京首富,母亲则贵为镇北王之女。虽然如今物是人非,但我仍坐拥金银无数,你若娶我,便能共享这无边富贵,在这乱世中同样能活得逍遥自在。”

正嚼着核桃仁的李药袖被呛得连声直咳,她惊悚又震惊地看着这被薄纱笼罩的黄衣女子。

此前隔得远了,她没仔细看,如今细细看来。她与这石殿中的鬼婢女乃至闻先生都大不相同,她的肤质白皙细腻,身段丰腴窈窕,那双凤眸更是波光盈盈,确实是世间难得的美人,更是活生生一个美人。

哪里都好,唯独就是不像她。

她李药袖十六岁身死皇陵,虽然心有不甘但……的确没有眼前女子这般风姿绰约的身姿,更别提风靡京圈万千少男的美名了。

一来是她早早与有望成为太子的三皇子沈蠡定下婚约,勋贵公子们个个都是人精,谁没事来她面前献媚找死?

二来……就有点难堪了,虽然她出身不凡,但因为从小被爹娘娇生惯养长大,实在不符合各家勋贵们娶妻当娶贤的标准,门第低者不敢攀附,门第高者同样不敢……

李药袖不止一次感慨,她娘当真十分有远见,在她襁褓之中时便先下手为强,将沈蠡强买强卖给了她。不过说起来,如果沈蠡的太子大哥没死,也轮不到他委曲求全受背下这桩婚事。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往事如烟,故人已逝。

只是李药袖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有人打着她的旗号招摇撞骗,难道她以为这个旗号是什么美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