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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今天也很忧郁(26)+番外

“是啊。”驿差喃喃道,“后来,我从平凉府城回来就去了江阳城,发现那个姓杜的书生娘亲早已老死在家中了,连尸首都是过了近半月才被对门的亲妹妹发现。”

“嘶~”田秀娘捂着烫红的手痛叫了一声。

沈檀看去一眼,笑道:“大娘小心啊,别伤着。”

田秀娘含含糊糊应了。

李药袖偷喝茶水的动作早已停了,她低头抹了抹眼眶,额头忽然被人摸了摸,一条细长的尾巴伸到她嘴边。

黑蛇很大方又心疼地说:“你咬吧。”

李药袖:“……”

驿差对着红茶发了很久的呆,才回过神对沈檀道:“你说你从江阳城来,那里如今怎样了?我许久未去了,只听说那里被潜龙山庇佑,一直是个太平福地。”

沈檀轻轻摸着镇墓兽光滑的脑壳:“那里啊,”他看一眼低头拾柴火的田秀娘,微微笑道,“就和老板娘说的一样,生人不入,死人不出。没有人能从江阳城中走出来。”

他此言一出,茶棚中安静得可怕,驿差的脸色逐渐从常年日晒得青灰色变得惨白。

抹小珍珠的李药袖也察觉到了诡异的氛围,忙里偷闲地抬起头,却被沈檀重新塞回了怀中。

少年披着破烂的皮氅懒洋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歇够了,也该走了。”他往桌上丢了几个铜板,“老板娘,收钱。”

田秀娘仍是低着头,躲在炉子后面答了句:“客官慢走。”

田秀咬着手指望着少年牵起小马驹晃晃悠悠地重新上路,过了一会她说:“他们走了。”

“是啊,”一声幽幽地叹息响起在小小的茶棚,带着不甘与嫉恨,“他们走了。”

小马驹哒哒走在杂草丛生的官道上,离茶越来越远,威风凛凛的镇墓兽重新被放回了它的头顶。

李药袖被裹着土腥味的冷风吹了一会,狐疑地回头,倏地整只兽差点从马头上掉了下去。

小小的茶棚里笔直地站着一二三道身影,他们木然地齐齐看向李药袖,铁青的脸上渐渐露出怨毒愤恨的表情,随即茶棚下雨后春笋般冒出大大小小宛如兔子一样的东西,它们和那三人一样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通红的眼睛直直盯着走远的他们。

“别看了,伤眼睛。”沈檀转过李药袖,淡淡道,“都是些被诅咒污染的脏东西。”

李药袖揣紧自己的小爪子,紧紧趴在马头上,过了会才缓过来问:“我们要去哪里呀?”

“卖了你。”沈檀答得飞快。

李药袖:“……”

呼啸的长风暂时吹开了盘踞头顶多日的乌云,沈檀大声笑了起来,捋了一把镇墓兽愤怒的脑壳:“我接了个新悬赏,是平凉府城的府尹发出的,咱们去看看,说不定能赚个大的。”

狗财迷,李药袖无声呸道。

第18章

露出马脚

平凉府,隶属中原道,因府城坐落于“千里无澜,万里平波”的平凉湖旁而得名,是大燕曾经颇负盛名的鱼米之乡。

因此房价也特别贵,李药袖默默补充了一句。李药袖她爹曾一度看好平凉府的发展前景,不仅大量购入田庄地产,还投资创立了个不大不小的船行和码头。李药袖她爹之所以能在一众吃软饭的皇亲宗室里脱颖而出,得亏他独到的经商眼光。

可人算不如天算,纵然李药袖的老父亲是个经商奇才,恐怕也想不到当今的大燕人口骤减,一片一片的田地村庄连着荒废。

李药袖平摊在小马驹平稳柔软的头顶,脑壳上顶了片绿油油的叶子遮太阳,双目呆滞地看着沿途荒芜的田地和倒塌的房屋。这样的情景她已经连着看了三日了,据沈檀掐指一算,如无意外,他们至少还要走上近两日才能抵达平凉。

“有意外的话,”沈檀找了处尚算干净的泉眼,摘下水囊灌水,“另当别论。”

李药袖顶着绿叶子幽幽地说:“我总觉得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意外就会发生了。”

沈檀的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

黑蛇“嘶嘶”大笑:“小蛇老倒霉蛋了,嘻嘻。”

“……”沈檀慢条斯理地将从马背的行囊中抽出个小锅,架在刚堆起的篝火上烧水,皮笑肉不笑道,“看来你在江阳城学了不少东西,都会说人话了。”

这条可大可小的黑蛇丝毫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还以为他在夸张自己,顿时更加得意,整条蛇惬意地滑进溪水里畅游:“那是那是!不是每条蛇都像我一样聪明,何况我还爱学习!”

“……”可、可恶!好像被内涵到了,不爱读书的李药袖狠狠咬住叶子一角。

沈檀莫名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嘲笑洋洋自得的黑蛇,还是心虚的小镇墓兽。

一刻钟后,李药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言出法随,方才还万里无云的晴空瞬间阴云密布,阵阵凉风卷起枯叶沙尘迷得人眼都睁不开,冰冷腥气的水汽从遥远的江河席卷而来,带了一声滚滚闷雷。

沈檀与李药袖同时沉默了,倒是缩成两米多长的黑蛇兴奋地直线膨胀,巨大的身躯俨然快要将溪流填满,两只逐渐变成灯笼大小的眼睛忽闪忽灭。

“嘶嘶”“嘶嘶”一时间,两岸一人多高的芦苇丛里响起无数独属于爬行动物的低鸣。

李药袖和小马驹同时惊悚地跳了起来。

沈檀顺手拿起根木棍,当头敲在黑蛇三角形的脑袋上:“别发疯。”他的脸上不复惯来从容不迫的笑意,一直被帽檐耷拉盖住的双眼点漆如墨,冷冷地注视着快成庞然大物的黑蛇。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这一刻显得格外冷肃,严苛。

黑蛇冷不丁被他一敲,毫无人性的冰冷双瞳缓慢眨了一眨,梦呓般的声音伴随蛇信子吐出:“可是,小蛇,快下雨了耶,你不高兴吗?”

于是,沈檀又给了它当头一棒。

黑蛇泄气了,黑蛇痛了,黑蛇萎靡地一寸寸缩小盘在地上,像条委屈的黄鳝。芦苇丛中潮水般涌来的声响也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躲藏在阴影里“生物”悄悄又离开了。

李药袖头一次见沈檀如此严厉地对待喜欢撒娇的黑蛇,虽然她被它一瞬间的怪异举止和周围的变化所吓到,但在周遭恢复平静后她看着萎靡不振的小黑蛇又有点于心不忍。她叼着叶子,讪讪道:“孩子不懂事,打一下就够了嘛。”

“……”黑蛇,“呜呜!”

沈檀一言不发地迅速将东西收拾好,将李药袖从小马驹头上拿入怀中,这才弯腰捞起地上生闷气的一坨蛇。

“……”一坨蛇十分有骨气用力拍开他的手,凶道,“别碰老子!老子自己走!”说罢一扭一扭攀着沈檀的裤脚爬到他腰上,再自己麻溜地钻进了皮兜里。

“……”沈檀扶额,喃喃道,“怎么连脏话都学了,”他想起什么,警觉地低头看向怀中的镇墓兽。

李药袖无辜看他。

沈檀:“……”

李药袖大怒,胖爪子把绿叶拍得啪啪响,震声道:“你看什么!我从小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我才不是那种说脏话的女……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