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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今天也很忧郁(18)+番外

杜书生不说话,似是酒足饭饱后有些犯困,坐在那动也不动,过了许久忽然冒出一句:“我回来了……娘。”

阿杜娘端着碗筷的手一顿,望着儿子久久笑着应了一句:“回来就好,阿杜。”

因着接二连三出了许多事,日落不就后江阳城中大部分人家都早早入睡,眼神不好的阿杜娘更是早早熄了灯睡下。

杜书生一个人在屋中坐了许久,直到月上屋头,连李药袖这个石头兽都已经昏昏欲睡,忽而安静的屋内冒出一句:“我想出去跑跑。”

李药袖一个激灵,差点被吓得从木头架子上掉了下来。

“好想出去跑跑哦。”杜书生自言自语地站起来,焦躁地在屋内来回走动着,越走越烦躁。终于,在李药袖难以理解的眼神中,他念念有词地推门而出,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大门外。

李药袖头上缓缓冒出一个:“?”

天将亮的时候,杜书生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回来了,回来后倒头就睡,完全没有注意到木头架子上瞪大的一双石头眼。

他睡下没多久,屋内又轻轻吱呀一声开了,阿杜娘摸索到床边看见熟睡的儿子后莫名松了一口气,她替杜书生将被子掩了掩,目光忽然落在他脚上没脱下来的鞋子上,整个人瞬间凝固在了那里。

李药袖暗戳戳地往前挪了一寸,自从变成了镇墓兽她视力极好,这会功夫清楚地看见杜书生脚上那双布鞋的底破破烂烂,像徒步跋涉了千里之久。

“这傻孩子,”阿杜娘喃喃着将他那双破鞋脱了下来,“以前也没见着你这么费鞋子。”

自从那夜后,白日里杜书生与平常并无不同,除了帮阿杜娘做些简单的重活,大部分时候都在自己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大家闺秀都矜持。她娘以为他在房中苦读,时常送些吃食进来,只有李药袖知道这个年轻书生独自在屋中时只是坐在那,像个木头人一样不动也不说话。

但是到了夜里,他整个人就活泛了过来,每天晚上天一黑外头听不见人声时,他便兴致冲冲地出去,天快亮的时候再心满意足地回来。

两天就废一双鞋,李药袖趴在木架上摇头晃脑闻着香火,可真是败家小子。

阿杜娘一日比一日沉默,摆在李药袖面前的贡品也一日比一日多。

如此过了两日,杜家忽而来个不速之客,正是江阳城中有命的张媒婆,她喜笑颜开地一进门就和阿杜娘道喜。

笑声响亮得把隔壁的田秀也引了出来,好奇地趴在门框上朝这边探头探脑。

原来城中家财万贯的王财主看上了杜书生,想招他上门做女婿。

媒婆舌灿莲花,将这桩亲事说得天花乱坠,一个劲劝道:“阿杜娘,别看是上门女婿,但王家就一个独生女,以后能依仗的也就你们家阿杜一个姑爷!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李药袖两爪一揣,嗤之以鼻:说得好听,不就是吃绝户吗。

说来奇怪,这几天里随着阿杜娘上供的贡品增多,跪拜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她的整具身体也越来越灵活,但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道看不见的枷锁牢牢禁锢着她。

少点了什么呢,李药袖揣着爪一边分神听张媒婆胡说八道,一边严肃脸沉思。

阿杜娘一开始坚定拒绝自己儿子给别人当赘婿的,但今日她看着坐在一旁神游天外的儿子,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对媒婆道:“容我同阿杜商量商量,改日,不,明日亲自上门给王老爷答复。”

张媒婆一听就知此事八//九成是成了,喜笑颜开地走了。

对门的田家门内过一道影子,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李药袖:啊?

等媒婆走后,她见阿杜娘坐在那个呆书生旁边,温声细语地同他说话:“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成家,咱家以后也能热闹点。是不是啊,阿杜?”

杜书生好似听不懂她的话,但是他本能地温顺回答:“听娘的。”

阿杜娘望着儿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李药袖歪着脑袋古怪地看着这对母子,眨了眨石头眼。

……

是夜,杜书生照旧到点出门,李药袖眼疾手快地纵身一跃,精准无误地挂在了杜书生身后的腰带上。

杜书生身形一顿,李药袖紧张地缩了缩爪,书生回头看看并未发现异样,便咕哝了句照旧推门而出。

结果李药袖震惊地发现,他说的好想跑一跑,真的就是:单纯地跑一跑!

救命!怎么会有人大晚上不睡觉,撒丫子绕着大街小巷不知疲倦地跑了一圈又一圈啊,跑到尽兴的时候还要仰天昂昂叫两声。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发疯!

趴在腰带上的李药袖上下颠簸,两眼晃出一圈圈晕眩的波纹。

直到杜书生猝不及防停下脚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迎面倒在了空旷的街道中间。

颤颤巍巍爬起来的李药袖:“呕。”

月光落在她漆黑的身躯上,如柔柔水波泛着点点荧光蔓延开,李药袖浑然不觉浸入她身体里的月光,一屁股坐在地上晕了一会,才抬爪揉揉自己硬邦邦的胸口。

杜书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一个死人。

如果是死人也罢了,忽然青年的身躯剧烈抖动起来,四肢嘎吱嘎吱地扭曲变形,逐渐拉长……整张皮囊雨点般上下起伏波动,仿佛有什么要从里面挣脱出来一般。

绕是李药袖自认出身皇陵见多识广,乍然看到这一幕,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掉了异地,从心理到身体都油然生出一种极大的不适。

书生原本清秀的五官融化在了一起,薄薄的皮肤渐渐拉成一张没有五官的瘦长脸,嘴唇的位置发出哕哕的叫声。

像人不是人,像马又非马的一个怪物。

李药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幸好那个怪物并没有发现她,它只是竭力舒展自己细长的四肢,惬意地沐浴着皎洁温柔的月光。

不远处,一道瘦小的身影正偷偷看着这一幕,紧握在一起双手兴奋到颤抖:“好漂亮的石头啊,和红衣服一样漂亮,”她痴迷的眼光从李药袖身上落在那个似人似马的怪物身上,不自觉地舔了舔鲜红欲滴的嘴角,“这个我也喜欢,都喜欢!”

李药袖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倏地回头盯着夜色深邃的街角处,两只前爪微微抓紧地面,整只兽不自觉地拱起了背。

……

夜晚的江阳城死气沉沉,各家灯火早早熄灭了,只有推堪司的小楼里亮着彻夜不灭的烛火,像一盏浮灯照褪黑夜里的魑魅魍魉。

但浮灯仅仅是浮灯,风一吹便会散尽。

而此时,浮灯之上飘了一片单薄身影,闭眼盘腿坐在屋顶之上,月光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后便如流水般四下散去。

一道巨大的黑影蜿蜒盘绕在他四周,巨大的蛇头高高昂起,雪亮的双眼好奇地看向不远处的某个方向:“咦?是大宝贝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