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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夜行(81)

“属下告退。”

裴玉倒退进下着雨的天井,转身大步离去。

城门刚开,一人一骑冒雨出了滁州城,疾驰而去。

……

西阁属于落英宗的太师椅里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祝无婳一身红衣,唇角勾着似有似无的冷意。

诸葛珏和祝葳蕤仍然在原来的座位里,身边的人却换了一个。

裴玉不见了,陆如琢来了。

陆如琢面无表情。

祝葳蕤不敢说话,把手藏进诸葛珏的袖子里,摸着她的手腕压压惊。

诸葛珏:“……”

陆如琢经过五轮连胜,今日安排了新的比试,对手是一个名为秦伯驹的人。

秦伯驹闭目坐在比“六绝”偏僻些的雅座,四十多岁,精壮身材,手边放着一杆用黑布包裹的长.枪。

陆如琢先前创造的一招败敌神话,让她的关注度出奇的高,连带着她的对手在赛前也被多次提及。

“这秦伯驹何许人也?”

“那来头就大了,他是神剑山庄谢庄主的亲家,论辈分谢庄主还得管他叫大舅子。”

“可谢庄主有五门亲家……”

“这话可不兴说啊。”

诸葛珏为了能时时解答出祝葳蕤的疑问,前一天晚上都会做第二日擂台选手的功课,何况泽鹿州秦家也是名门,她另外再找她爹问了问有什么遗漏,现下正与祝葳蕤低声科普。

“泽鹿州秦家,枪法传自金末红袄军首领杨妙真将军。”

“杨家枪?!”祝葳蕤脱口而出。

“正是。”

杨家枪独步天下,被誉为最上乘枪法,连诸葛珏不管第几次听到这三个字都会心潮澎湃。

“可那人不是姓秦么?”

“这一脉本姓杨,几代后没有出男丁,姓便被改了。”

“打着杨家的名号,使着杨家的梨花枪,自个儿却姓了秦,真是好大的脸。”

诸葛珏叹了口气。

“不过许是杨家先祖也看不过去,自从改姓以后,秦家人的枪法便一日不如一日。”

“那定是杨将军显灵了,哈哈显得好。”祝葳蕤拍手笑道。

诸葛珏也笑笑。

“秦伯驹本来被秦家寄予厚望,听闻二十多年前,他不及弱冠,有人到秦家寻仇,他一枪挑了仇家首领,关外十大高手之一的‘逻娑尘’,年少成名,当时的江湖都以为他会将杨家枪重新发扬光大,后来不知怎的枪法反而退步,到如今依旧不过是二流高手。”

唐岳之所以给对方设雅座,不过是看在名动天下的杨家枪的份上。

祝无婳冷冷道:“不属于他的东西,放在他手里他也捧不起来。”

祝葳蕤扭头看过去:“娘?”

祝无婳却将视线落到擂台上,司仪已经开始念下轮对决的名字。

“下一场,落英宗陆绾对阵泽鹿州秦伯驹!”

秦伯驹飞身上台,手握住枪根,黑布刷的抖落,一杆银光闪闪的梨花枪,非同凡响。

这亮相引得台下阵阵叫好。

司仪看着空荡荡的另一边,再次喊了声:“落英宗陆绾——”

陆如琢端坐在座位里,远远地看着那杆银枪,一动不动。

台下观众兴致勃勃地议论。

“这位秦伯驹能抵挡住陆绾一招吗?”

“自然可以,那可是杨家枪!天下无敌手的梨花枪!”

“在下有生之年能一睹杨家枪的风采,此生无憾了。”

“秦伯驹不是姓秦?怎地使杨家枪?”

“……此事说来话长,我也不很清楚,总之泽鹿州秦家名气很大。”

有人不屑道:“泽鹿州秦家在百年前是很有名,那时还叫泽鹿州杨家,秦家恬不知耻三代还宗,断了杨氏传承。如今不过虚有其表,你几时见这位秦家枪常在江湖露面?”

“竟然如此,姑娘这话可有凭据?”

“我正是来自泽鹿州,那里的老人都知道,字字属实。”

底下从议论秦伯驹能不能挡住陆绾一招,变成讨论秦家是怎么鸠占鹊巢的,对秦家的言论也越来越不客气。

秦伯驹长.枪一顿,擂台发出重重的一声响,台下安静了些。

司仪朝雅座高声喊道:“落英宗陆绾,速速应战,否则以弃权论!”

祝无婳伸手过去,覆在陆如琢手背上,轻轻按了按,轻声开口。

“去吧。”

陆如琢和她互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恨意。

陆如琢落在台上。

秦伯驹皱眉道:“请出示你的兵器。”

陆如琢道:“对付你,不需要。”

她在擂台向来点卯似的打完就走,从不开口,这还是第一次和对方有言语上的交流。

台下的观众:“……”

这这这,她好狂,可是又有狂的本钱怎么办?

非但讨厌不起来,反而觉得很喜欢。

祝葳蕤兴奋地发出一声尖叫。

之后她立马扭头看旁边,想着裴玉肯定能和她一起,却忘了裴玉已不坐在那里,不由一愣。

诸葛珏伸手捏住她上下两片唇。

秦伯驹大怒,枪尖笔直一抖,抢身率先攻上。

司仪张了张嘴,他还没喊开始呢,但是眼下这情况也不用喊了,果断溜了,留下宽敞的擂台给两位较量。

台下观众诧异地发现这次陆如琢没有消失,反而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枪.刺过来。

那枪离她的面门不足半尺的距离,她负手而立,脚下微微一动,轻松避开。

秦伯驹接连攻上,都被她游刃有余地躲开,并不还手。

秦伯驹边打边怒道:“你敢戏耍我!”

“你还不配。”

陆如琢轻描淡写,伸手在他枪头下方轻轻一拂,秦伯驹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排山倒海,枪身不住震颤,几乎脱手。

这一下他终于晓得厉害,心中大骇。

陆如琢提前看破他的想法。

“想认输?”她出言讥讽。

秦伯驹脸色涨红,那句认输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说出口。

他只得硬着头皮打下去。

“青龙落地”“白蛇吐信”“夜叉探海”“苏秦背剑”,每一式陆如琢都能提前应对,知道他出枪的时机,出枪的角度,似乎对杨家枪了若指掌,这并不是武功高出他就能做到的。

秦伯驹心生疑窦:“阁下可是与秦家有旧?”

陆如琢冷冷道:“我不认识你们秦家的人,杨家倒是有一个。”

秦伯驹皱眉不解。

出枪软弱无力,收枪拖泥带水,灵气全无,没有丝毫杨家枪的气势。

这杆枪只有握在那个人手里,才是真正的杨家枪。

台下观众看陆如琢一味躲避看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正要出言催促,陆如琢忽然动了。

她握住了秦伯驹的枪,如同铁钳。

秦伯驹大惊,欲抽手挣脱,不见陆如琢如何动作,那杆枪枪身急转,落到了她手里。

秦伯驹:“你!”

陆如琢双手持枪,握住枪根,向前疾刺,破风声几乎化为实质。

——杨家枪,不动如山,动如雷震。这招叫“白蛇吐信”,琢儿,你可学会了?我再教你一招,你不许生祝姊姊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