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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夜行(36)

裴玉冷笑:“因为自己身世悲惨便要滥杀无辜吗?被他们杀的人就不惨吗?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找谁报仇就是!”

陆如琢道:“若是人人都能想开,这世上也就没有这么多事。”

裴玉问道:“官府能抓住他们吗?榆兴村这么多无辜村民丧命,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海捕文书张贴出去了,相当于全天下悬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非他们钻进深山老林一辈子不出来,迟早会被人拿住领赏。你就是官府中人,怎么这点自信也没有?”陆如琢看见她的表情,问,“你怎么了?”

裴玉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过了会儿,又忍不住道:“师父,我到江湖了吗?”

“这就是江湖。”陆如琢说。

裴玉自小听她讲英雄豪杰,如何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她满心憧憬。入了江湖要路见不平,要惩恶扬善,要劫富济贫,伸张正义。现在侠没有遇到几个,大奸大恶倒是遇到了,却每每晚了一步,无辜惨死者数不胜数。

那些侠呢?江湖便是恶人当道吗?

“师父,是不是我们走的路太偏僻了?有没有能见到很多江湖人士的地方?”

“有。”

“在哪儿?”

“滁州。”

……

下了山,前往滁州的路上,裴玉才知道剜心一事在江湖上已经沸沸扬扬,说是数十年前隐匿关外的魔教所为。

武林泰斗,四大山庄之一的惊风山庄庄主唐岳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豪杰,召开武林大会。

届时大比选出武林盟主,率领正道人士一同讨伐魔教。

武林大会三年一届,离上一届过去了两年,本来还要再等上一年,因为魔教之事提前召开。

江湖因此沸腾,不少人等来了扬名立万的机会,也有像裴玉这样想来见世面的,一时滁州官道上络绎不绝,满眼可见携带兵刃的江湖人士。

这一路十分太平。

裴玉亲眼见着欺凌孤女的恶霸被一群穿着宗门服饰的年轻人制服,有男有女,无不正气凛然。

“师父,他们是谁?”待穿着蓝衣的一行人远去,酒馆二楼靠窗的雅座,裴玉收回窗外的视线问道。

“是神剑山庄的人。”

“他们就是神剑山庄,果然不同凡响!”裴玉惊叹,眼睛亮起来。

江湖上有一岛两宗四庄八派。一岛是灵霄岛,两宗是赤阳宗和落英宗,四庄是神剑、惊风、自在、无名。除了隐居世外的灵霄岛,两宗四庄在江湖排名不分先后,前者只是占了数量少的优势。不过近十年来,落英宗隐约有六大独尊的势头。

江湖传言都说,落英宗主的武功恐怕已不在灵霄岛主之下。若非岛主久不出山,天下第一的桂冠落在谁头上犹未可知。

“神剑山庄。”陆如琢端起酒杯,轻呵一声。

“师父,你是不是不喜欢神剑山庄?”裴玉敏锐,立刻问道。

“是,我很讨厌。”

裴玉诧异。

陆如琢有不喜欢在情理之中,但用上“很讨厌”这词在她意料之外。

难道她与神剑山庄有仇?还是她的爹娘就在神剑山庄?

裴玉拿起剑:“那我去教训他们一顿?”

陆如琢扑哧笑了。

“你不是最讨厌累及无辜么?”

“只要姑姑高兴。”裴玉道,“况且我只是捉弄一下他们,不会下重手的。”

“罢了,一群小辈,什么都不知道。”陆如琢道,“你初来乍到,不要惹麻烦。”

“若我惹了麻烦,师父护不住我么?”裴玉故意道,托着下巴眉眼弯弯。

“便是你将这些人全杀了,我也能护住你。”陆如琢却看着她的眼睛,答得十分认真。

裴玉放下了手,声音似乎低下来:“我若真滥杀了无辜,你会怪罪我么?”

“不会。你杀谁,不杀谁,都有你的理由。”

“师父……”

裴玉抬起头,眼神似有万语千言。

若那个人是你信任的人呢?

陆如琢伸手过来,覆在了她放在桌上的手背,指腹抚了抚,柔声道:“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只在乎你是你。”

裴玉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紧紧回握住她。

是夜。

两人依旧宿在同一间客房。

无需提前差人将客房订掉,就这一间上房还是裴玉跑了好几家客栈才抢到的,武林人士都在赶往滁州,沿路必经城池客栈无不爆满。

客房里一片黑暗,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许久,裴玉在地铺上小心翼翼地翻了一个身,对着床榻的方向,睁开了清明的双眼。

——听着,裴玉,你在我心里比所有人加起来都重要。

白日陆如琢的话再次浮上心头,让她心悸不已。裴玉忍不住又轻轻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床,内心的热意却有增无减,好似煮沸的滚水,止不住沸腾。

她将手脚都探出被子外,静静地又躺了一会儿。

“师父?”裴玉扭头面对床榻,小声道。

床榻间那道模糊的身影一动不动。

裴玉双肘支在被子上,轻若无声地爬了起来,慢慢靠近了床沿。

“师父?”

陆如琢面朝床里而卧,月光下眼睫轻阖,呼吸绵长。

裴玉在她身边的空处躺下,眼睛看着帐顶,注意力实则全部都集中在枕边人身上。

陆如琢睡得很熟,体温隔着两层衣料传过来,不热,存在感却很强。

裴玉睁着眼,喉头滚了滚。

月光从窗前的花枝移到了地面。

裴玉侧过身,轻轻揽住了女人的腰,额头抵在她肩头,闭上了眼睛。

第027章

“姑姑早安。”

“早安。”

陆如琢今日醒得比裴玉晚些,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裴玉收拾地上的被褥。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陆如琢说。

裴玉心头惊跳一下,手跟着不稳,抓紧了被角。

“什么梦?”

陆如琢看着她紧张的神情,不由笑了笑,道:“忘了,大抵不是噩梦。”

“做梦……是很正常的事。”裴玉干巴巴地道。

“嗯。”

陆如琢弯了弯眼睛。

裴玉将被褥叠好收进柜子,看向依旧在床上的陆如琢,道:“姑姑不起身吗?”

“外面人多嘈杂,没地方练功,我起那么早作甚?”

因为心虚今天起得特别早的裴玉:“……”

陆如琢躺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打了个哈欠道:“来,再陪我躺会儿。”

裴玉忙摆手道:“不了不了。”

“又没让你脱衣服,怎么弄得好像我要轻薄你?”陆如琢蹙眉。

她们俩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此刻用轻薄两个字未免有些太迟。贤猪复

然而裴玉却知道,她昨夜是当真轻薄了姑姑的。

不至于登徒子,却也离登徒子不远了。

她额头抵着陆如琢的肩头,鼻翕香气格外好闻,不知不觉她就沉醉进去,撩开了女人颈侧的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