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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夜行(35)

床头吵架那个床尾……

啊呸。

骆县令在心里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

“这么说,这伙恶人已经流窜到别处了?”裴玉坐在栏杆上,一条腿打直,两手抱着剑,神色清冷。

骆县令一点都不想跟她打交道,奈何陆如琢就喜欢站她身后,他又不能越过她去。

妇唱妇随……

呸呸呸。

骆县令回神:“是的,下官认为他们早就走了,这种恶匪向来都不会在一地久留。”

话是对的,就是不知是不是他推卸责任之词。

裴玉放下长腿,道:“那烦请县令立即上报州府,根据目击者的供词画出凶手画像,张贴海捕文书,越快越好。”

“下官分内之事。”骆县令道。

裴玉看着他。

骆县令:“?”

裴玉冷道:“还不快去?”

“是,是,下官这就去。”骆县令领命下去,背过身的那一刻几乎要哭出来。

他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千户大人,对他没一个好脸色。

可怜他刚缓了一会儿的屁股,又要被快马颠成四瓣儿了。

骆县令叫了捕头去牵马,捕头牵了两匹马过来。

两人出了村子,行至山脚,骆县令忽然心生一计,反正都是报信,让捕头带邱五快马加鞭进城,自己在后头慢行即可。

天都要黑了,赶夜路不安全。

那两位京官又没有千里眼,又怎知自己躲懒?

就这样办。

捕头扬鞭快马,一骑独行,奔向城门的方向。

骆县令慢悠悠跟在后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包着的肉馅烙饼,刚要张口,马儿不知为何受惊,前蹄高高扬起,落地猛地向前冲去。

骆县令惯性后仰,接着挺身伏下两手紧紧抱住马脖子。

“救命啊——救命啊——”

“钱捕头救我——”

飞出去的肉馅烙饼被一只伸出来的手从空中接住,她洒然一笑,正是昨日去九汤县衙报案的暗卫。

“加餐咯。”

那女子跃上了树,将手里的肉饼掰成两半,递给另一位女子。

“咦,你在写什么?”她凑近看对方手里的折子。

“都督让我给御史台写折子,告发九汤县令骆诣修,贪污受贿、违抗圣令、懈怠公务。”另一人咬着光秃秃的笔杆道。

“可你这折子上也没字啊?”

“我这不是在想吗?都督之前没说做护卫还要写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啊。哎,你会吗?”

“……我睡了。”

“……喂!”

第026章

骆县令的身影离开了柴门,裴玉收回眯细了的眼睛,冷哼一声。

冷不防双唇被二指捏住。

裴玉看着面前放大的精致的脸。

陆如琢松开手。

“师父。”裴玉朝她撒娇,“你老是作弄我。”

陆如琢心说我可不是作弄你。

女人目光从她饱满红唇上移开,道:“我怎么不知你这样情绪外露?骆县令都快被你吓哭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算你是上官,难道不怕他算计你?”

裴玉性情直,却并非不懂虚与委蛇,隐瞒真实情绪,可她厌恶骆县令几乎写在了脸上。

有吗?

裴玉回忆了一下,道:“因为姑姑与我在一起。”

“我与你在一起,如何?”陆如琢指尖挑起她白衣前一缕秀发,柔声追问道。

“很有安全感。”

“还有呢?”

“很舒服很开心。”

“还有呢?”

裴玉仰起头看了她一眼,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几秒钟。

裴玉垂下眼帘,手指搭在剑柄和剑格交接之处轻轻摩挲。

她低声道:“我喜欢姑姑,想和姑姑永远在一起。”

陆如琢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

“我也是。”

落在她发丝的手指动作分外轻柔,裴玉鼓足了勇气,抬起头道:“姑姑和陛下……”

“嗯?”

“……陛下身体不好,姑姑不在宫里多陪伴她吗?”

“便是亲姊妹,也没有日日相陪的。”陆如琢笑道,“何况我与陛下终究是君臣,臣要守臣的本分。”

裴玉听到“亲姊妹”那句先是一喜,这说明她们俩之间没有别的私情。听到后一句为臣本分又是一忧,难道陆如琢正是碍于君臣有别才压抑自己对陛下的感情吗?

她竭力让自己的表情一如往常,但到底年纪轻,心思浅,叫人看出来。

陆如琢蹙了蹙眉。

她不喜欢听到这个答案?

陆如琢心念电转,接着笑道:“再说日日相陪,哪里轮得到我?”

裴玉勉强提起唇角,道:“有公主嘛。”

“除了公主还有一人。你竟不知道?”

“是谁?”裴玉坐正了身子,眼睛也微微一亮。

“御史台的那位。”

“御史中丞上官大人?”

“正是。”

女帝性情乖张,行事有时过火,和刚直不阿的御史台针尖对麦芒已久。尤其是前几年上任的御史中丞,她是女子被允许参加科考后,御笔钦点的第一位探花。

据说女帝观其策论,针砭时弊精妙绝伦,乃是大才,本想点其为状元,但朝官反对声甚大,差点儿血溅当场。女帝迫于情势,也碍于天下悠悠众口,又因上官大人生得貌美,退而求其次点为探花。

启元朝第一位女探花文采斐然,从此御史台又多了一张利嘴,第一日上朝便骂得女帝狗血淋头。

女帝:“???”

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

此事还被编成话本,在民间广为流传,茶余饭后一乐。

裴玉偶尔在奉天殿入直还能见到女帝拍着龙椅扶手和御史中丞对骂,好不热闹。但她司职不常在宫中,倒不清楚下朝之后两人关系这样亲密。

陆如琢幽幽道:“再过个几年,恐怕我就不是陛下专宠了。”

裴玉撩起眼帘,道:“姑姑吃醋了?”

陆如琢忙正色道:“没有的事。”

想到女帝的病体,她少了玩笑的心思,眉宇间染上淡淡的惆怅,叹气道:“陛下不知能不能撑过今年的冬天。”

裴玉神情闪过一丝复杂和挣扎。

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低声道:“前些日子我在京中,见陛下身体似有好转。”

陆如琢摇了摇头。

“陛下为国事鞠躬尽瘁,早坏了底子。如今不过是……”她又叹了口气。

裴玉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生死各安天命,不说这个了。”陆如琢率先切断了这个话题。

“嗯。”

裴玉似乎也没有深谈的打算。

她的手重新握住剑,又慢慢松开,将视线投向远处的群山。

夕阳西下,气氛有些沉肃。

裴玉看着剩下的那几个捕快在院子里忙碌,问道:“师父,你见多识广,根据邱五的描述,能知道这几个凶手是谁吗?”

陆如琢沉吟片刻,道:“感觉像是黄河一带的四恶人,名唤‘黄沙四蛟’的。据说这四人皆身世悲惨,遇到了一起,便惺惺相惜,结伴做了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