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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夜行(27)

陆如琢逆着光,脸庞有些看不清楚,声音却温柔似水:“那你觉得,我为何待你这样好?”

第019章

“那你觉得,我为何待你这样好?”

为何?

为何待我这样好?

为何……

裴玉想向陆如琢走近几步,看清她此刻的表情,但事到临头不知为何却有些胆怯起来。

一个迟疑的工夫,陆如琢已经从光下走了出来,表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裴玉张了张嘴,道:“……因为我与姑姑相依为命。”

陆如琢“嗯”了一声,神色淡淡。

裴玉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掐住了自己的指尖。

“姑姑以为呢?”她跟上陆如琢重新迈开的脚步,小心翼翼。

“以为什么?”

“你为何待我这样好?”

“因为你是我的好徒儿。”

裴玉咬唇。

陆如琢又道:“既然行走江湖,日后在外人面前,你我便师徒相称,你意下如何?”

裴玉想了想,称师父和称姑姑没有不同,反而更添江湖气。

当即欣然应允:“是,师父。”

陆如琢停下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师父,你笑什么?”

“没什么。”

裴玉直觉自己似乎落进了一个陷阱,但陆如琢有什么图她的呢?她若想要,连她的命也可以拿去。

她这条命,一开始就是陆如琢救下的。

裴玉想不通就不想了,终归姑姑不会害她。

……

县衙。

仵作已经验完了尸体的外伤,王县令把初步的验尸报告夹在案情文书里,令衙差快马加鞭上报州府。

凶案已经超过了一县能处理的范畴。

入夜时分。

县衙灯火通明,所有的捕快都被派了出去,举着火把巡街。

陆如琢和裴玉坐在全城最高的屋顶上,青瓦上放着一把剑。

万籁俱寂,只有月光照在房檐。

按照裴玉以往的性子,她必定要和陆如琢说个不停,哪怕聊些并不有趣的事。

但今日她只觉平静温馨,以至开口都会扰了这气氛。

铜壶滴漏,星夜半残。

裴玉渐渐有了困意。

陆如琢伸手揽过她的肩,将人带下来,让她枕在自己腿上,温柔道:“睡罢,我看着。”

裴玉闭眼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喃喃道:“后半夜换我。”

“嗯。”陆如琢手指轻柔梳着她的长发,青丝滑落在指间。

“一定记得叫醒我。”

“知道了。”陆如琢含笑道。

怀中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陆如琢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女人手指忽然一动,一道剑气激射而出。

不远处的墙上多了一抹蚊子血。

没了扰人清梦的声音,裴玉睡得更熟了。

……

一夜过去,那人果真没有再来。

两人回客栈简单地梳洗了一番,用过早饭,一同前往县衙。

王县令正在衙门院内忙碌,还穿着昨日的官服,眼下乌青。

“两位。”她行了平礼。

裴玉见她面容憔悴,忍下心道:“县尊大人,一夜之期已过,我二人便要告辞了。”

王县令道:“我送送二位。”

裴玉摆手:“县尊公务繁忙,不必送。”

“如此。”王县令将她二人送到门外,惭愧道,“请恕在下招待不周。”

“县尊客气了。”

裴玉带着剑和陆如琢离开。

刚走出一段路,身后传来骏马嘶鸣的声音。裴玉回头瞧了一眼,一人一骑停在衙前,是个红衣捕头。

捕头下马,不知和王县令说了些什么。

王县令便神色微变,再次向裴玉二人大步跑来。

裴玉:“?”

王县令道:“请阁下再多留一步。”

裴玉和陆如琢又回到了衙门。

王县令向二人介绍道:“这位是知府大人派来的张江张捕头。”

她看向裴玉,一时不知如何介绍。

裴玉主动道:“锦衣卫千户,我姓裴。”

张捕头面色不改,不卑不亢道:“张江见过裴大人。”

一旁始终安静的陆如琢忽然出声道:“可是‘晋中神捕’张捕头?”

张捕头闻言露出一丝诧异。

王县令也十分吃惊。

裴玉看着陆如琢。

陆如琢道:“张捕头千里迢迢过来,莫非案情另有蹊跷?”

“正是。”张捕头沉声道。

……

前往验尸房的路上,裴玉和陆如琢走在最后面,她伸手碰了碰陆如琢的小手指,低声问道:“姑姑,这位张捕头很厉害吗?”

“师父。”

“是,师父。师父怎么认得张捕头?”

“听过他的名字。”陆如琢刻意再放慢了脚步,凑近裴玉的耳朵低语道,“此人在晋中名气很大,破过不少离奇的案子。”

裴玉耳朵微微发烫,刚想避开陆如琢已经退了回去。

“他武功怎么样?”

“不及你。”

“……”

“你不信?”

“不是。”裴玉想,我只是有些热。

“张江的刀法很好,你经验不足,未必能轻易胜他。”

“嗯。”裴玉低下头不说话。

“到了。”前方传来王县令的声音,“几位请进。”

张捕头最先进去,王县令紧随其后。

裴玉和陆如琢并肩而行,此刻陆如琢往前进了一步,先步入屋内。裴玉低头看路,手心忽然温热。

陆如琢伸手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第020章

裴玉抬头看过去,只能看到陆如琢淡淡精致的侧脸。

也不是第一次牵手,紧张什么?

小时候陆如琢还天天抱她牵她,连同床睡觉都到了十五岁。

心乱跳什么?

裴玉强迫自己将内心的悸动镇压下去。

张捕头敏锐,回头瞧了一眼,正好看见二人牵在一起的手。

裴玉没来由地心虚,下意识往回抽,陆如琢却攥紧了她的手掌,体温更加直接地传达过来。

裴玉后背都闷出了一层热汗。

直到她完全踏入室内,陆如琢才自然而然地放开,站到了她身边。

王县令一介文官,对此地发生的暗流毫无所觉。她以深蓝巾帕掩住口鼻,揭开了尸体蒙着的白布,道:“张捕头,此案的蹊跷之处可在这里?”

裴玉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悚然一惊。

只见那四五岁的稚童胸口破开一个大洞,里边空空荡荡。

——心脏不翼而飞。

北镇抚司诏狱中酷刑无数,裴玉虽极少前往,但没有听过哪一种刑罚,是要剜去人心。

何况对方只是个孩子,稚子何辜!

王县令又掀开了另一张白布,那个惨死的女童也是如此。

张捕头坚毅的脸上也一闪而过一丝不忍,点头肃声道:“不错。数月前晋中便发生了类似的案件,有几户人家惨遭横祸,唯一相同的是死者家都有幼童。合理怀疑,凶手的目的是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