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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Beta他拒绝分化(54)

大概是年级第一的学霸也能被罚检讨书这事儿有些新奇,于是短短几步路下来,路炀堪称是被灼热注目礼迎送出大门的。

“你们读完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路炀偏头一看,只见白栖不知何时站在走廊上,蓝白校服上的湿痕还很新,估计是刚冒雨偷跑来不久。

他好奇地探头往路炀身后看了眼,不由困惑问:“其他人呢?还没完吗?”

路炀冷冷一推眼镜:“留堂了。”

“?”白栖满脸问号:“交检讨书还能留堂吗??”

正常交检讨书当然不能留堂,但偏偏方才贺止休那一通操作把所有人秀惨了,从宋达开始所有人的检讨书里不能再出现任意一个人名——换做代称也不行。

于是这帮平日里专门用各种人名与无意义废话水检讨的人当场直接露了馅——包括路炀在内,剔除掉人名,没有一个人检讨书的字数是达标了的。

然而学霸和学渣的区别往往在这种时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路炀几乎是在毫秒之内舍弃注水与各类乌七八糟的人名,以原版检讨为基础框架,当场重新在脑子里写了一遍,众目睽睽下秀了一番什么叫做脱稿演讲。

于是除他之外,其余几人不但被衬托的像群九年制义务教育也没上明白的文盲,甚至直接被弥勒佛扣下要求补足字数。

至于贺止休这个水漫金山的罪魁祸首,则直接被弥勒佛抓着兑现背诵教室花名册照片大全的“承诺”。

“这么说他们这一时半会都出不来了?”白栖听完笑了半天,才缓过来问道。

路炀淡淡道:“拼智商的时候到了。”

走廊外秋雨凛冽,风声萧瑟,卷着细微水珠子飘零打落在肌肤上,凉意几乎能渗透皮肤表层,眨眼睛将半月前的盛夏高温冲刷的一干二净。

路炀没带伞,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于是干脆杵在走廊上等雨停。

他随手将薄薄两页的检讨书揉捏成团,扬手就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后面是老师呢,”白栖忍不住看看身后,“就这么丢了?”

“校规没写检讨书不能扔,”路炀收回手随意往衣兜里一揣,淡淡道:“反正也不能二次利用,留着也是浪费空间。”

白栖显然头一回听见这个说法,眼下不由愣了愣,片刻后忍不住道:“你跟我想象中的真的挺不一样的。”

路炀不由瞥向他,难得意外道:“你之前认识我?”

“……”

白栖顿时忍俊不禁:“当然了!年级第一顶尖大学霸,谁不认识?”

路炀略一挑眉,没解释自己所意外的认识不是这个意思。

毕竟按常理来说,白栖作为书中主角,应该只知道剧情会让他知道、以及相关剧情需要他知道的事情才对。

像他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酱油路人,居然能给白栖留下丝许印象,确实是在意料之外的。

“你转来之前年级第一可一直都是我,结果第二学期开学,突然有人说八班来了个疑似学霸的转学生,特牛,什么都会,竞赛题咣咣做咣咣对,作文出彩,英语语感也是天赋级别的选手。”

白栖俩手背在腰后,倚着墙面斜觑路炀:

“我一开始其实挺不信的,毕竟又没有转学前的成绩和学校,也没有市排名,流传的中考成绩的也差我一大截,然后还又是个……”

“又是个Beta?”

路炀揶揄道:“看不出来,你也性别歧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现在想想,或多或少是有的。”

白栖望向眼前沉沉雨幕,这泡秋雨显而易见酝酿许久,乌云如山般汇聚半空,将空气压得沉闷潮湿。

片刻后,他才继续道:

“人在很多时候都会被周遭环境影响,在潜移默化中成为自己不想成为的人,偏他人所偏见,厌他人所厌恶,直到最后苗头指向了自己。”

路炀瞥着他,没有出声。

只见白栖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犹豫如何开口。

“我曾经真的很羡慕Alpha,天生潇洒恣意;乖顺别人夸赞优秀,叛逆别人夸赞个性。无论做什么他们一定会是人群中最厉害的那个,是其他两种性别无法匹敌的存在。”

“我越羡慕他们,我就越厌恶自己。就像光与影,太阳越耀眼,投射而下的影子便越幽暗,”

白栖在清脆雨声中吐了口气,轻声说道:

“到后来我几乎是偏执的认同其他人的观点,只有Alpha才是最厉害的存在。我看不起自己,也连带看不起一切不是Alpha的人,他人的观点在我大脑扎了根,他人的偏见成了我的偏见,就跟小时候我坚信所有人都是善良的一样。”

“大多数时候潜移默化中的观念植入都属于不可抗力,”

路炀顿了顿,电光石火间他仿佛咽下了什么话,须臾后才收回目光随口问:“所以大家都觉得Beta比不上Alpha,你也就那么觉得了?”

白栖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差不多,所以我当时并没有把这个传言当回事。”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声:“结果第一次月考你直接甩了我二十分,分数出来我人都傻了——怎么有人能考出这种分数?”

“——我靠,这个路炀是谁?这是人类能考出来的变态分数吗?!”

“咱们学校花了多少钱才半路挖来这么个顶级学霸……”

“据说还是个Beta!”

“这么吊!?白栖呢?白栖不是Alpha吗,他多少?”

“二十分之差,我天,Beta也有把Alpha按在地上摩擦的一天吗……”

“抄的吧?”

……

“抄你个鸡毛掸子,转学生考场在年级倒数大乱斗,整个考场加起来都没他分数高,抄抄抄,去你们祖坟上抄啊?”

记忆中,宋达骂骂咧咧的声音直接吼散了各类满怀恶意的猜忌,白栖从座位上扬头望去时,恰好看见人群之外杵立着一道颀长身影。

少年黑发凌厉肩背挺拔,清晰的下颌线透着股很难言语的冷淡。

他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至少连旁边的宋达三分之一的气急败坏都没有。

那时候应中已经取消了按成绩分班的择优制,但只要有考试存在就必然会延伸出比较。

一如人出生,就被迫由性别或其他划分成三六九等,这是再多后天干涉与反抗,也无法完全消弭的“潜规则”。

而路炀那时所处的普通偏差班,再加上Beta转学生的身份,无形就成了一个很直接的靶子。

一个Beta而已。

时过境迁,当时坐在教室的白栖仿佛透过窗,一眼窥见了三年前的自己。

那日下午,被深红夕阳灼烧的灵魂尚还隐隐作痛,疤痕早已化作沉疴宿疾,深埋于无人所知的渊底,又于此刻被翻出点燃。

时至今日,白栖只记得自己当时在位置上沉默了许久,心里滚过无数种出头后可能面临的境况,烙印于灵魂之上的狰狞疤痕裹挟而来的恐惧,与无数个日夜懊恼悔恨激烈对冲之下,他终于从座位上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