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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308)+番外

学府铁打的甲等,虞京风采逼人的柯家公子,风月楼的常客,鎏金楼邀月的诗人。

整座京城,偌大临渊学府,翻来覆去地看,过往英雄少年尽入黄土,而今竟无一人能与他争辉。

可他并不参加科举,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学府待着。

先生布置的课业他完成的最好,治国的良方不知写过几条,可一提及入朝入仕,柯鸿雪总笑着摇头:“那多无趣。”

有人赞他洒脱,有人慕他随性,有人嫉他才华,也有人鄙他狂妄。

但从来无一人能将其甩在身后。

过了两年,柯鸿雪二十二岁的时候,学府中来了一位同窗。

若按入学时间来算,对方该是他们的学弟,但因其是夫子的儿子,年岁又要大上一点,众人便都唤他学兄。

有交好的朋友在酒桌上轻巧地说:“寒英,沐先生家的公子冷冰冰的,跟你刚入学府的时候很像。”

柯鸿雪弯眸饮下一杯桃花酿,听着花魁的曲乐声,随口应道:“是吗,我都不记得我当时是什么样了。”

他也不想记得,于是众人结伴一拨一拨去看那位新来的沐学兄的时候,柯鸿雪坐在自己的舍院里,与白骨相对,悠然作画。

去的人全都铩羽而归,言及沐学兄都不免摇头,说他性子太冷,骨子太傲,半分不好相处。

说这话的时候,柯鸿雪依旧在画画,白骨在桌前,好友早就习惯了他在房间里养一颗头颅,日日为其擦拭灰尘。

他们说柯鸿雪风流,四处留情,可在他看来,柯寒英看那些名动虞京的花魁时的眼神,抵不上他看白骨时万分之一的温柔。

柯鸿雪一副画作到了尾声,闻言定睛望了望画上青年,笑说:“恃才傲物,读书人的通病罢了,并不稀奇。”

他说的随意,对方轻啧了一声:“马上要小考了,也不知这位沐学兄功课能不能当得上他这幅目中无人的性子。”

柯鸿雪不置可否,并未言语,而等考试结束,先生放榜。

柯鸿雪在学府六年,十九岁之后又次次第一,早就懒得去看成绩。

只凑巧路过榜单下,听见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他稍驻了下脚,听见有人说:“先生不会提前泄题了吧?”

柯鸿雪疑惑回头,瞧见红榜之上,自己的名字上面,破天荒地多了一人姓名。

他难得对外物有了兴趣,问:“沐学兄叫什么名字?”

友人很是惊讶:“你竟一直不知道吗?景序,沐景序,清明景序、时节正好的景序。”

红榜最上方,恰是三个字:沐景序。

这是柯鸿雪第一次,对这半路入学的学兄,多了几分兴趣。

清明景序,春光好景是好时节,鹅毛大雪,寒英漫天也是好时节。

一年四季,哪一天都可以唤做景序。

-

学府的舍院按成绩分,柯鸿雪住的是双人小院,却只有他一人。

一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能跟他争个一二,二是因为他骨子里其实喜静。

那一天学府众人看着红榜惊诧,柯鸿雪回到自己的院子,瞧见西侧的厢房里点了灯。

他跟沐景序的课业不同,同住在一个院子月余竟都没有见上一面。

某天他在窗前作画,友人兴冲冲地过来拉他下山喝酒,再回来时月色已满园。

京中新来了一个舞姬,舞姿很是曼妙,柯鸿雪多饮了几杯酒,在凉夜里觉出几分难得的醉意。

他推开院门,瞧见月下站着一人,白衣黑发,神色冷清。

一时间说不清怎地,柯鸿雪有些恍惚,竟不敢上前。

直到那人脚步微转,回过头来,遥遥与他对视。

夜色收敛了情绪,柯鸿雪却莫名在他望见自己的那一眼里,看见了一种难言的放松。

他提起神,笑着走过去打招呼:“学兄这是刚从藏书楼回来吗?”

沐景序点了下头,鼻翼轻动,嗅见他身上酒味,略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想要训诫。

柯鸿雪只当自己没看见,并不是很想应付。

与沐景序错身相过的时候,他从这人方才站立的视角望过去,恰好看见自己出门前未关闭的窗,以及窗下一副未做完的画,和森森白骨相对。

啊……吓到他了啊,难怪在这站着。

柯鸿雪脚步微顿,刚想解释,就听沐景序开了口,声如清泉击玉,凉薄冷漠:“学府何时开了仵作课程,学弟为何将头骨放在卧房之中?”

冷到了极致,那一瞬间想要告歉的修养霎时烟消云散。

柯鸿雪转身,凝眸望向沐景序,眼中是外人难得一见的冷意森然。

他说:“我是他的未亡人,缘何不能将他留在厢房内?”

“学兄是否管得太宽了一些。”柯鸿雪冷声警告,似在提醒他越了界。

第180章 柯沐番外(6)

沐景序的身体似乎很不好,柯鸿雪有时半夜醒来,总能听见西厢传来的咳嗽声。

沉闷而压抑,大约已经克制过自己不发出过大的声音惊扰旁人,可由于是在夜间,学府静谧,一点点细微的响动在院舍里也会被放得无限大,吵得人难以入眠。

或许是因为沐景序那日失礼地将盛扶泽的头骨比作衙门里验尸的死者,也可能是他这幅冷到极致的模样总能让柯鸿雪想起当年的自己,无端觉得烦闷。

所以一向玲珑剔透的柯寒英,偏偏在他面前刻薄、冷漠、不近人情。

又一次半夜被吵醒之后,柯鸿雪皱了皱眉,披上一件外袍,走到沐景序的房门口,敲了敲门,阴阳怪气地说:“学兄若是得了痨病还是早日出府看病得好,不然日后惨死院中,我还得自证清白替你验尸,以免人传你是我毒死的。”

柯鸿雪眼神中卷着几丝困意,言语嘲弄,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只是我这仵作课程都没学通,届时下错了刀掰错了骨,学兄怕是九泉之下也无法安生托一个好胎。”

睚眦必报、冷漠绝情、无礼寡德、尖酸刻薄……哪有半分世人口中盛赞的珠玉少年郎模样?

柯鸿雪站在门前说了这一通话,听见屋内咳嗽声停了下来,却迟迟未等到沐景序前来开门,颇觉没劲,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柯鸿雪烦躁得厉害。

元兴二十五年之后,他便陷入了无解的睡眠障碍之中,往往只有酒后才能睡得沉些,一旦被吵醒又会很难入睡。

他确实对沐景序无端不喜,多次言语针锋相对,但又不可能将他赶出院中,最后烦到了极点,索性经常下山饮酒,期望晚上能睡得好些。

但这位沐学兄好像是诚心的,刻意不让他好睡。

平日里声音还低些,柯鸿雪下山的时候,再回来入眠,听见的声音较往常要大上许多,说不清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有什么情绪,咳得像是要将肺腑都从喉腔里吐出来一般。

柯鸿雪烦不胜烦,起了欺凌霸道的心思。

他想将沐景序从院子里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