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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302)+番外

盛扶泽停顿了一会儿,道:“总之你不要来这找我,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跑过来算什么,到时候被太傅罚了怎么办?而且那些人全都满肚子坏水,你不要跟他们结交,他们吃人都不吐骨头的。”

三殿下絮絮叨叨地说着,丝毫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不好意思,反倒越说越起劲,恨不得拧着柯鸿雪的耳朵叮嘱他以后再不许来了。

可他说了许久,柯鸿雪一直默不作声地往前走着,盛扶泽心里兀地慌了慌。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扯了扯小雪人衣袖,小小声唤:“阿雪……”

也不知是姿态做的太谦卑,还是语调里那丝丝缕缕的央求意思藏也没藏,柯鸿雪终于回过头,问:“喝了多少?”

声音冷淡极了,小小年纪就跟柯太傅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又冷又凶,哪儿有半点幼时可爱的样子。

盛扶泽心里忍不住腹诽,嘴上却还是乖乖地答:“二三两而已。”

柯鸿雪侧眸凝视,盛扶泽心里咯噔一下,给自己打补丁:“三四两……”

柯鸿雪盯着他,视线一寸寸扫过他酒后微红的眼尾,耳边些许红晕,颈侧突起的筋,轻轻点了点头:“四两半。”

盛扶泽一愣,悚然大惊,却也不慌,啧啧称奇:“阿雪你好厉害,我怎么一次也骗不过你呀?你这本事不去入仕可真糟蹋了,你去大理寺吧,保准大虞再无贪官污吏!”

柯鸿雪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盛扶泽便勾着他脖子,一边随口说些不着调的话打着岔,一边有意无意地哄着人。又走过一条街,瞧见街尾拄着稻草卖糖葫芦的摊贩,盛扶泽面色一喜,直拍着柯鸿雪说:“阿雪阿雪,我想吃糖葫芦,要两串!哦不……三串,带一串回去给七弟。”

说着却又不动弹,柯鸿雪跟他对视几眼,也不动。

于是雀跃的人立马换了副神情,可怜巴巴地说:“阿雪,你知道的,我月例银子就那点儿,早用完了。好阿雪,漂亮阿雪,救济我一次吧。”

柯鸿雪耳根微红,半晌才憋出一句:“没钱还去喝花酒!”

盛扶泽笑嘻嘻地拿过柯鸿雪扔过来的钱袋子:“没办法呀,马上就入朝了,总得跟他们打好关系嘛。”

他一边装模作样地挑了三串最大的糖葫芦,一边回过头问:“对了阿雪,你真的不打算科举吗?”

柯鸿雪点头,闷声回:“不打算。”

“啊……好可惜。”盛扶泽念了一句,转瞬却又挂了上来,嬉皮笑脸地求:“宫门落锁了,阿雪行行好,再收留我一晚?”

第176章 柯沐番外(2)

自十三岁被元兴皇帝特许进出宫闱之权后,盛扶泽不知多少次夜不归宿。

但他身为皇子,住哪都不合适。花楼不可能,酒楼太荒唐,寻常官员家走近了几分都是向外释放的信号,于朝政或许会有变故。他既不想过多参与党派之争,自然也不可能随便找户人家借宿。

于是想也没想的,三殿下一不回宫就会偷溜进柯家,钻进柯鸿雪的小院,笑嘻嘻地跟他挤在一张床上。

一边取着暖,一边贴着人,满身脂粉酒气,像个意识不清的酒鬼,抱着柯鸿雪小声嘀咕:“阿雪软软的。”

少年人没多少肌肉,骨骼都是软的,皮肤也细致,盛扶泽说的确实是实话。

但微弱的酒气散在床幔里,身体相贴,再说这话,多少有些不尊重人。

雪人生了几次闷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总之耳朵和脸颊都红扑扑的,再后来就不准他抱着自己睡了,又实在狠不下心见他一个皇子流落街头可怜兮兮地跟流浪猫抢被窝,柯鸿雪在小院里收拾出来一间房,专门给盛扶泽留着。

所以三殿下那样笑嘻嘻地求他收留自己一晚,多少有些没必要。

毕竟柯家的大门从来未曾对他上过锁。

过了一晚,鸡刚叫过一遍,天还没亮,隔壁房间门就开了,柯鸿雪很凑巧地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睛。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轻悄悄地进了门,在桌边停留一瞬,然后用几乎听不见的音调小小声说:“阿雪,我回去了。”

明知人还睡着,他偏偏每次走之前都要溜过来道个别,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毛病。

而等房门再度合上,脚步声消失在院子里,柯鸿雪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会儿呆再走到桌边,点亮蜡烛,瞧见一根鲜红欲滴的糖葫芦。

他花着柯鸿雪的钱买了三根冰糖葫芦,临走了,却又给他留下一根。

这算什么呢?

柯鸿雪低着头,望着那串糖葫芦,再回看床头摆着的一只小盒子,盒子里放着三殿下一时兴起随手在街上买下的脂粉、玉佩、折扇、香囊……琳琅小物,不胜枚举。

有他自己花的钱,有从柯鸿雪那哄过来的,不论以什么名头买了下来,也不管一开始说要送给谁,第二天盛扶泽走后,柯鸿雪总能在自己房间里看到一份。

微明的光线逐渐透过窗棱,柯鸿雪站在原地片刻,换好衣服去了书房。

柯文瑞是当朝太傅,柯家家学渊源,说是书房,其实一整间院子里都放着藏书,规模比之寻常私塾都要大上许多。

柯鸿雪随意走进一间,书案上还摆着前一晚没看完的圣思录,一旁纸张上做的笔记,每一条都堪称治国良方。

他的确很适合做官,爷爷也这样说。

但柯鸿雪不愿。

-“阿雪,你要早点好起来,我带你去金粉河放河灯,带你去塞北射苍鹰,带你去闽南过虫谷。”

-“我知道好多好多好玩的地方,等你好起来,等我封王了,我就带你去玩。”

盛扶泽不愿争帝位,那他就不会参加科举争名夺利,换宦海沉浮、殚精竭虑的一生。

只是……

柯鸿雪垂下眼眸,盯着案头一块青莲砚台。

那是不知道哪一场宴席上旁人投其所好送给三殿下的,三殿下又觉得那是好东西,想也没想地就送来了柯府。

柯鸿雪便望着那方砚台半晌,直到窗外天色大明,才收回了视线。

除了金粉河,他一个地方也没带自己去。

柯鸿雪身体早就好了,但盛扶泽说的话,大半都没有兑现。

雪人抿了抿唇,情绪很低,有些莫名的烦躁。

良久,柯鸿雪低头,信手做了一首诗。

-

“阿雪阿雪,你怎么这么厉害呀。”春光渐好,少年皇子没个正形地倚靠在美人榻上,手边放着一壶上好的桃花酿,一边小口酌饮一边道:“太傅把你写的诗带去国子监了,父皇正好也在,对着诗夸了你一炷香的功夫。你是没看到,给那群伴读气的,脸都青了。”

盛扶泽噙着笑温声说,桃花眼中潋滟光彩,比春光还要漂亮。

柯鸿雪不经意落过去一眼,手下一时不察,留下一个墨点。

回过神来后,他望着那篇策论上的墨迹,眉头浅浅蹙起,半天没有动弹。

说话的人察觉异样,眉梢微挑,从美人榻上下来,赤着脚走到柯鸿雪身后,弯下腰看那篇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