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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148)+番外

“啪”地一声——

树顶有鸟雀觅食,咬下来半颗柿子,砸出一地浆黄。容棠望着那摊柿肉,有点可惜地说:“我还没吃到呢。”

宿怀璟道:“前两天我就让双福他们摘了一筐下来,放在檐下晾着的,已经熟了,明天给你吃。”

容棠立马便愉快,他在凳子上晃了晃脚,又偷偷喝了半杯桂花酿,开始打哈欠了才被宿怀璟赶回房睡觉。

柯鸿雪特别有眼力见,看到沐景序没动,便明白这两人有话要讲,装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摇摇晃着回了房间。

宿怀璟送完容棠回来,便瞧见沐景序仍坐在原位,面前摆着一只胖猫咪月饼。

他笑了笑,问:“不喜欢吃吗?”

沐景序疑惑:“他为什么要给我做一只猫?”

还是一只抱着尾巴将全身都蜷缩在一起睡觉的猫咪。

宿怀璟:“棠棠可能觉得兄长你没有安全感。”

沐景序抬眸,眼中仍是不解。

宿怀璟:“他的逻辑其实很好理解,觉得你像猫一样高冷又温柔,不好接近却又柔软可爱,就会觉得这是最适配兄长的动物。”

沐景序蹙眉盯着那块月饼好半天,还是没能理解容棠的脑回路,便不再尝试去解读,而是问宿怀璟:“你方才犹豫了,是在想什么?”

容棠随口一提不想回京,宿怀璟怔在原地,眼中闪过了一道思索与挣扎的情绪,沐景序坐在对面看得很清楚。

宿怀璟轻轻笑开,将酒壶推开,斟了两杯茶:“我有一瞬间也不想回京了。”

沐景序面色微紧,轻声道:“你可以——”

“我不可以。”宿怀璟打断他,将茶杯放在沐景序面前,抬头静静地望向他眼睛:“你身体到底留了多少顽疾?”

沐景序噤声不言,向来冷静的沐少卿这时候在宿怀璟面前像一个做错了事还不知道悔改的小孩子。

宿怀璟:“你想说,我可以不回京城,有你在那,我想要的结局,你会替我达成,是不是这样?”

沐景序点头:“本就该由我去做。”

宿怀璟轻轻笑了一声:“那盛承厉怎么回事?”

“我给他下了毒。”沐景序轻声道。

宿怀璟稍显诧异地看向自己兄长。

沐景序道:“南下之前母后给了我一些药,假死、易容、杀人、救命……几乎所有能想到的她都给我了。”

秋风环绕在麟园内,四下寂静无人声,只有最后一季的蝉奋力嘶叫。

宿怀璟怔住,为沐景序提到的母后,也为过去这么多年,他终于得以窥见当年一点真相。

“我原本以为她只替我准备了这些,后来才知道她还给了暗卫一张人-皮面具。”

先皇后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相夫教子、母仪天下的模板皇后。相反,她灵动、机警、俏皮、博学、聪慧,这世间许许多多令人钦佩的品质都能在她身上找到一点影子。

很小的时候,皇宫里的几位皇子甚至嫉妒太子哥哥。

却不是因为他的太子之位、也不是为他的嫡子身份,很纯粹就是因为他有一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母亲。

会看病会制药、会做手工会带儿子出宫玩,除了不会做饭,她好像就没有不会的。

然后很快,她连这个缺点也没了。

因为太子殿下学会了做饭。

君子远庖厨,遑论一国皇嗣。

可皇后娘娘屡屡想下厨,屡屡一身狼狈又沮丧地出来。太子殿下心疼娘亲,三岁就跟御膳房学会了番茄炒蛋,黑乎乎着一张小脸蛋端着盘快要看不出原材料的菜肴端到凤栖宫给娘娘吃,自己还开心得不行。

这就导致后宫小孩羡慕太子哥哥有一个特别酷的娘亲,后宫嫔妃又羡慕皇后娘娘有一个特别贴心的儿子。

但后来大家发现,皇后虽跳脱随性,但她对每个孩子都一样的好,自己儿子有的东西,样样都不忘了给其他皇子公主们也备上一份。

甚至有哪位小主子不好好念书,被母妃罚不准吃饭,哭哭啼啼委委屈屈地跑到凤栖宫,皇后娘娘立刻就会为其准备一桌子好菜,非得让对方小肚皮吃得圆滚滚了,再让宫里太监宫女带他们出去放肆玩一圈儿消食。

若是嫔妃耐不住性子来寻儿女了,皇后就找出国子监里的讲义递过去,跟她说:“你把这个背下来吧,等你背会了,然后嘲笑你儿子/女儿,年纪轻轻还没你聪明,看他们再不好好读书羞不羞。”

嫔妃:“?”

皇子公主:“??”

就很绝,她到处背刺人。

但没一个人讨厌她。

沐景序南下前,去了一趟凤栖宫,素日俏皮跳脱的皇后娘娘坐在灯下看一本古书,见他来了,浅浅勾出一个笑意,竟温婉得像天上神女。

她将药物一样一样递给沐景序,一次次反复讲述每种药应该怎么用,千万不可以用错,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也不可以瞎用,殷切叮嘱许久。

少年三皇子定睛一望,皇后那双素白细腻的手上一溜排地起了不知多少个燎泡。

天下人要皇室平定叛乱与侵扰、百官要皇子以身作则,可皇后娘娘只想让他的孩子们全都平平安安地活着。

沐景序没敢问她这些药她准备了多少,又是在几天时间内不眠不休地炼制出来的,他只叩头行礼,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句:“母后千万保重凤体。”

他甚至不敢说再回来尽孝。

他敢诓年幼的弟弟回来带他去捉兔子,却心知此行凶多吉少。

沐景序没打算用那些药的,他是皇子,享了多年尊荣,合该为了天下而死。可吕俊贤要动手的那一夜,绣衣卫第一次自作主张反手打晕主上,将他秘密送了出去,换上了一个易了容的暗卫在营帐内等着叛徒进来。

躲不掉的,不止吕俊贤一个。

当时的大虞,四处都是灾乱,南下平叛的军队全都是临时组建。

陛下尚且没有余力护住国都,哪来的那么多训练优良的士兵给三皇子带走呢?

直到一切已成定局,沐景序远远望见反叛军那柄大旗上的人头,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他便不能再死了。

他得回到京城,他还有很多必须去做的事。

……

秋风在院子里吹着树叶,沙沙作响。

沐景序慢吞吞地说:“盛承厉自己找到了我,说他想要夺嫡,问我能不能帮他。我问他能给我什么,他说他的性命。”

那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少年,沐景序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事实。

柯鸿雪以为他不知道,但沐景序曾直面过最深最厉的背叛,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只是必须得装作看不出来。

“所以我给他下了毒,约定解药每月一颗。”沐景序轻飘飘地说,没有一点容棠记忆里浑身白衣不沾血水的样子。

宿怀璟愣了一下,手垂在身侧,不自觉攥紧。

他的兄长,不该是这样,他分明如清风明月般疏阔。

宿怀璟缓了缓,问:“那你怎么跟柯鸿雪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