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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121)+番外

是以这些大米全都秘密运到了容棠名下在苏州的庄子上,由信得过的管事看守,宿怀璟暗中派流云监管。

容棠低着头往前走,宿怀璟也不出声打乱他思绪,直到小世子突然唤了他一声:“怀璟。”

“我在。”宿怀璟轻声应。

容棠声音闷闷的:“我饿了。”

“想吃什么?”宿怀璟问,紧接着又给他提供选项:“芙蓉楼的松鼠鳜鱼?你前天吃过说还不错的,或者醉月轩的剁椒鱼头?是辣口的,可能对你口味。”

容棠摇了摇头,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天际,云层翻起一道道鱼鳞,落在江南烟雨的地界里,漂亮极了,远处池塘莲开满湖,清丽又繁华。

“想吃荷花酥。”他闷着头数,“还想吃芙蓉糕、龙井茶酥、桂花糯米藕,再加上一小壶青梅酒。”

说到最后一个,容棠的声音明显降下去一点,讲完还不太自信,抬起眼望向宿怀璟,小小声问:“好不好?”

宿怀璟怔了怔,低声笑开:“好。”

他以前只觉得棠棠不喜欢吃甜,却原来是因为不觉得多苦。

吃过苦的人、正常说话都觉得口中发涩的人,怎么会不喜欢吃甜呢?

他的小菩萨,一天几大碗苦药灌下去也只是要一点蜜饯压压嗓子,却在看到满谷仓的粮食之后跟他报了一堆糕点名。

宿怀璟暗暗在心里摇头,止不住地心软,再一次感叹自己究竟穿上深绿嫁衣,嫁给了怎样一尊琉璃菩萨心的美人灯。

他已经在最深最黑的暗里行走许多年,可是看见这样干净纯粹的灯火时,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拥有。

-

六月初九,酷暑。

容棠一早起来有些头昏,不太想出门,宿怀璟提前让人备下了冰块,就放在书房几个角落里,他们俩窝在苏州园林的深宅中,下了一整天的棋。

依旧是没有胜负,黑白子纵横,又如恒河沙数般散落人间红尘一一依附。

直到院门被人敲响,有人迎着暮时的夕阳拜访,穿着一身杏黄色的华服,却沾上仆仆的风尘,站在门外笑着道:“表兄来苏州也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我就安排人让你跟我一起南下了。”

容棠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看向盛承鸣,只觉得他比折花会上看见的时候要狼狈许多,可眼睛却是亮的。

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官员,容棠放眼望去,发现里面有几个是工部很有才学的新晋之士,他们如今或许还没有显露锋芒,但再过两年,等宿怀璟入主御史台之后,每一个都是大虞朝堂之上的中流砥柱。

容棠不自禁回望向宿怀璟,后者却清浅一笑,侧身向盛承鸣行了礼,将人迎进院内。

容棠定睛一看,发现队伍最末尾还缀着一个穿灰褐色儒袍的小尾巴。

他愣了一下,走到卢嘉熙身边:“你怎么也来了?”

卢嘉熙面色苍白,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赶了太久的路身体出现不适,闻言有气无力地扯了个笑:“世子爷好啊,好久不见……”

容棠听他那气若游丝的声音,超级担心他立刻就会晕倒在他的院子里,懵了一刹那,拉着人去了偏院。

盛承鸣找他借了一间厅堂谈事,容棠不好跟过去,宿怀璟说去看厨房晚餐准备得怎么样,容棠也不管他到底是要干嘛,转身就去找了卢嘉熙。

小卢大人一杯热茶进口,几块糕点下肚,终于缓过来一点,躬着身坐在椅子上,手止不住地想碰腿。

容棠看明白,直说:“很酸吗?”

卢嘉熙怔了两秒,哭丧着脸抬起头:“走了好久好久。”

他不过才十六岁,今年四月之前还是个只会在学府里念之乎者也的商贾公子。如今两个月过去,出入过翰林,行走过官场,参加过宴会,又千里迢迢被二皇子从自幼生长的皇都带来了江南。

容棠起身,走出去让双福拿进来几只艾灸棒,让他熏好了之后给卢嘉熙用上。

小卢大人震惊异常、受宠若惊,问他家里怎么会备这种东西。

容棠笑笑道:“我身体不好,偶尔出门一趟就会累着,怀璟跟大夫学了艾灸手法,又教给了双福,我有时候会用。”

卢嘉熙被热艾一熏,疲惫感缓慢消散。

只是他提着裤脚,总觉得不太雅观,容棠虽不计较这些,却还是让人给他搬来了一座矮屏风挡住脚,两人隔着屏风交谈,屋子内散发出阵阵艾草香。

容棠问他们怎么会来江南,卢嘉熙说:“五月上旬,还没下雨那会儿,二殿下在京中处理了几件案子,又在兵部练了一队亲兵。陛下觉得他这些日子非常有长进,就问他有没有想去巡查的地方,当做替父微查。”

容棠闻言怔了一瞬,不为其他,仁寿帝给二皇子的待遇实在令人眼红,甚至隐隐有立储的意思在里面。

跟盛承鸣相比,上个月刚入朝堂听政的盛承星,简直被踩在了尘埃之下。

容棠清楚盛承鸣来江南大概率是宿怀璟的建议,可仁寿帝会主动提出“巡查”这个概念,就很令人震惊。

他不自觉怀疑宿怀璟其实在后宫之中也有势力。

容棠微微地皱了下眉,便听卢嘉熙说:“二殿下直言自幼跟父皇母妃在江南长大,如今年满十八,颇为思念故土;又说他实在愚钝莽撞,担不起替父巡查这样大的殊荣,因此只向陛下要了一队亲兵,再加上六部里几个官员出发南下了。”

容棠:“……”他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卢嘉熙四周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旁人之后,身子向屏风处靠了靠,小声道:“说是轻装简行,但其实临走前陛下还是给了二殿下一道圣旨,言明途中若遇见贪官污吏,他可以就地惩处。”

容棠喝了口茶,喃喃道:“那确实是相当大的权力。”

卢嘉熙忙不迭地点头:“殿下出行前的那段时间,京中朝堂之上全都在聊这个,就连翰林院的同僚值日的时候也会说到这事。我原本以为跟我没关系的,可上月十七,殿下突然去到翰林院,点了我跟他一起南下。”

容棠挑了下眉,笑道:“这是好事啊。”

如此一来,小卢大人就算外出历练过,如果这次水灾能有好一点的结局,随盛承鸣同行的这批官员无一例外都会得到嘉赏,卢嘉熙以白身入翰林,又在天灾面前发挥作用,日后的仕途只会平步青云一帆风顺。

柯鸿雪的这位学弟,恐怕真能蹭分将自己一路蹭到博导。

容棠轻轻笑着,卢嘉熙脸却红了红,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他运气实在是不错。

他顿了一会儿,又说:“我们五月十八出发,大家在路上都以为殿下可能会慢悠悠地巡视,毕竟手里有圣旨,大概率会沿路视察一番,但我们白天晚上都在赶路,殿下晕车吐了好多次也不停下休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一样。”

“……”暴雨在头顶等着呢,容棠想。

卢嘉熙道:“我们一路沿着江河行走,周自海大人是工部的官员,精擅水利制图,殿下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先去圩堤,让周大人带着人进行测绘。沿路一共画了17座大圩、32座小圩,甚至就连今天白天,我们从杭州府赶来苏州的路上,还先去河口画了堤坝才来的世子爷您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