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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神和喇叭花(93)

变故陡然发生,太子问玄的魂灵忽然往北方的巨鼎飞去,没入重重黑雾。

心狩琉璃神色一凝,道:“不好!”

只见那魂魄与疠气融合,无数黑雾被牵引过去,与他融为一体。朝铃随后便会明白,这是山兔姬遗留的邪术,以疠气灌注魂魄,从此疠气是他,他便是疠气。他不再需要仰赖心狩琉璃得到长生,他舍弃了形体、面貌,甚至是人的身份,成了不灭的邪物。此后他只需要寄居在人体之中,便可在人间行走。

疠气忽然暴涨,巨鼎轰鸣,黑雾从中喷薄而出,涌向四海八荒。

天穹被黑气遮盖,暗无天日,恶兆神在地面上欢呼。疠气升上天穹,许多立在云端的神明躲闪不及,沾染了疠气,立时神堕。恶兆神和神明在天重原厮杀,血色染红了半边苍穹。

“丫头,”心狩琉璃忽然道,“你该走了。”

“什么?”朝铃摇头,“我要留下来,我不走。”

雪见神蓦地抬头,“师父要去何处?”

朝铃刚刚一时情急,竟把心中同大神帅说的话说出了口。

“走吧,接下来的事儿你无法应对,也帮不了本座的忙。”心狩琉璃与她对视,“你这丫头虽然愚笨,但好在有几分可爱,本座甚是喜欢。日后当勤加修炼本座教给你的术法,但莫要向任何人提起你是本座的弟子。”

她这般说话,简直像在交代遗言。

朝铃想起雪见神曾说,过往的一切皆无法更改。太子问玄死不了,心狩琉璃必将离开天地。她心里像空了一处,泪如泉涌。

“为什么?”她哭得喘不上气儿。

“自然是怕你给本座丢脸。”心狩琉璃说。

“你堂堂大神帅,脸这般大,我丢几张也不碍事。”朝铃哭道。

“走吧。”心狩琉璃点上她的眉间,霎时间金光大作,“本座会将通身法术皆传予这猫崽。日后你若见雪见得我衣钵,成众神之首,便当是本座还在你身边。”

朝铃眼前愈发模糊,身侧光景簌簌而过,独心狩琉璃傲然立在视野尽头,给她一个孤绝的背影。她眼睁睁看她离去,而自己没入了无边黑暗。

第61章 长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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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铃醒来时,已回到树屋之中。雪见神仍守在她床边,静静看着她苏醒。她支着身子坐起来,摸了摸冰凉的脸颊,泪已流了满脸。

“雪见神,”她哭着说,“心狩大神走了。”

“嗯。”雪见神擦去她脸颊上的泪,“吾知道。”

“她那么厉害,”她泪如泉涌,“怎么会离开呢?她不是说,她是天上天下皆无敌的大神帅吗?”

雪见神垂下米白色的眼睫,过往的回忆一一浮现的在眼前。纵然过了数千年,那些记忆的颜色也未曾消失。他缓缓道:“昔年泰帝神鼎高悬燕陆北境,师父撼动地极,使天崩地裂,埋鼎于地底。奈何太子问玄作怪,令神鼎暴动,疠气自地缝逃逸。师父一刀斩出渊海,散尽浑身神力,封鼎于深渊之下。故而如今有蒙翳渊海,那是师父斩出的最后一刀。”

“那天重原呢?”朝铃问。

“你想去看吗?”雪见神问。

朝铃点头。

雪见神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吾带你去。”

他变成大猫,背着朝铃向天穹飞。夜风拂面,星星悬在身边,触手可及。他们飞越星海,到了天穹之上。朝铃看见无数破碎的天阶,神殿楼阁的断壁残垣。最高处是狮心殿,如今只剩残存的玉壁,和中央的狮头神座。

朝铃流着泪走过去,抚摸神座上金漆斑驳的狮子头。从前那么威风那么骄傲的大狮子,如今竟如此沧桑。

“师父走后,天重原便塌了。”雪见神说,“过往居住在天穹上的神明在昔年的疠气之患中百不存一。”

朝铃呆呆望着这残破的天重原,心中有无限酸楚。从前大神帅总是在她耳边聒噪不休,嫌弃她这个,嫌弃她那个,现在天重原颓败了,那只大狮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忽然觉得这世界好安静,安静地她不习惯。

“铃铛。”雪见神摸了摸她发顶,“她给你留了东西。”

朝铃一愣,“什么?”

雪见神朝狮头神座伸出手,神座蓦然四分五裂,一道金光从里面显现。那是一柄金色的长弓,弓身刻满了繁复的纹路,依稀看得清楚是狮子的纹样。那弓弦锐利如日光,让人无法直视。

“她临走前,以狮毛为弦,牙齿为材,锻造了这把狮神长弓。”雪见神把长弓交给朝铃,“她说,两千年后要吾代为转交。吾那时不知要交给谁,如今才知,是你。”

这长弓厚重无比,朝铃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把它抱住。好歹学了法术,有了神力,若是从前的朝铃根本抱不动。

雪见神轻声说:“铃铛,你总是能让人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你。”

他的眼神专注又深邃,看得朝铃双颊通红。

不知为何,今夜的雪见神格外温柔。是因为朝铃一直在哭泣么?她心下忽有不安,问:“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北方,战事已起。”雪见神道。

“蒙翳渊海不是一直在打仗吗?”朝铃问。

雪见神轻轻摇头,“这次不一样。”

朝铃明白了,“是我爹!他又做了什么?”她忽然想起来,这次回去她没能问到解除神堕的法子,她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雪见神,大神帅突然把我弄回来,我忘记打听怎么解除神堕的事儿了。”

雪见神摇头,“神堕无法解除,吾早已知晓。”

朝铃睁大眼,“你早知道?”

“当然。”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朝铃转过身,看见月见神抱着双臂悠闲地倚在殿宇残存的石柱边。

“傻姑娘,”月见神笑问,“你在那个时空待了这么久,怎不曾疑惑那时节我在何处?”

朝铃拼命点头,“对啊对啊,我一直很奇怪。天重原为何只有雪见神,而无月见神?你在哪儿啊,我怎么没见到你?”

就连大神帅也未曾见过月见神。

“你见过我的,”月见神幽幽道,“那日你来到山兔姬的神殿,在地下殿宇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黑猫。你本欲带它走,却被兄长拦住。”

朝铃瞬时明白了,“那是你!”

“神明沾染疠气,必定神堕。这世间从未有解除神堕的办法,”月见神注视着朝铃身后的白发神明,“但确有一法能摆脱疠气的折磨。”

“什么?”朝铃追问。

“割裂元神,一分为二。一者留存纯净之身,另一者与疠气相融。”月见神缓声道,“铃铛,我与兄长加起来,才是心狩琉璃的弟子,才是两千年前你遇到的那个雪见。我们共用一颗心脏,故而我身体冰冷,不曾有过温度。我们同生共死,故而他只能封印我,无法真正杀死我。”

朝铃一下子糊涂了,“你在说什么啊?”

她回头看雪见神,又看月见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