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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神和喇叭花(43)

由此看来,哪里有突然滋生的疠气,哪里便是老爹所过之处。

这些她很早就明白了些许,只是从不愿意去细想。因为如此一来,她就不得不接受,她的老爹是一个残害了万千百姓性命的大恶人。

雪见神去找她老爹,一定是想要解决疠气之患。朝铃心里酸酸的,他成了恶兆神,为天下共弃,可他不怨不恨,依然心系万民。要是她被砸了神祠,被毁了神像,她才不管这些王八蛋的死活呢。她又不禁郁闷,他对天下百姓这般好,怎么就不能对她好点儿?他的信徒背弃神明,他都不愿抛弃他们,她有情有义,还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女,他怎么舍得抛弃她?

越想越气,朝铃憋屈地说:“狐神大人,雪见神是不是挺有眼无珠的?”

狐神言语踌躇:“这……”

“凡人被疠气侵染会变丑,雪见神神堕,是不是也变丑了?”朝铃思忖着,“难道他是因为变丑了,怕我取笑他,所以不愿意见我?”

狐神暗暗打量了一下通体漆黑的煤球,尴尬地转移话题,“我听闻北面的隐岐川疠气四起,颇为奇怪,姑娘可以去看看。”

朝铃规规矩矩行礼,“谢谢您告诉我他的去向,等我有空,我会给您供奉肉干的!”

狐神笑眯眯道:“那我便等着朝铃姑娘的佳肴了。”

狐神离去,石像变回了笨拙没有生气的模样。朝铃站起身来,看向陆大郎,“这下你该信我了吧。”

陆大郎笑着道:“有劳姑娘捎在下一程。”

朝铃带着陆大郎出发,路途遥远,靠两条腿倒腾得走到猴年马月去。朝铃去镇里买了一架雪橇,又买了四只毛绒绒的大狗。大狗拔足狂奔,拉着雪橇一路疾行。朝铃原本和陆大郎是并排坐的,不知为何,这煤球非要坐到他们俩中间。

一路北行,风雪交加,世界静悄悄掩在厚厚的深雪之下。他们路过许多村庄,大多颓败凋敝,只剩下一些破瓦残垣。陆大郎说,他南下的路上这些村庄本还有人住的。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村庄尽被疠气所屠,居住在此地的神明也不知去向。

他们偶尔也会遇到一些稀薄的疠气,陆大郎把朱邪刀插在雪地里,一道透明的结界自动形成,隔绝了那些似有若无的疠气。

朝铃悄悄对煤球说:“这陆大郎看着还挺靠谱的,要不是要找雪见神和恐怖老爹,跟他处处也无妨。可惜我现在没心思谈郎君,都怪雪见神,误我姻缘,以后我要找他赔。”

煤球:“……”

陆大郎时常扭头回望煤球,低声询问朝铃:“你的猫似乎不大喜欢我?”

朝铃心大,从未察觉煤球眉间笼罩的薄怒,只道:“没事儿,它跟雪见神一样,就长了张生气的脸。”

夜晚,朝铃和陆大郎在村庄废墟生火做饭。他们越来越熟稔,朝铃架锅烤肉,陆大郎洒料加柴,十分默契。煤球冷冰冰地盯着他们俩,扭头去了断壁之后。墙后有一汪水洼,他低头,清凌凌的雪水里倒映他漆黑的面容。水中忽又氤氲出了一个狐狸的影子,火红的皮毛,与他一般体型。

“你这个小侍女颇为抢手,”狐神笑道,“这几日我的神使拦截不少月见派来的佣兵,他们得到的命令俱是把那丫头带回渊海。”

雪见神沉默半晌,问:“狐狸,吾丑么?”

狐神沉吟道:“比之往日,的确有所不及。”

“……”雪见神眉间越发沉郁。

通体漆黑,状如月见,的确丑甚。他渐渐厌恶现在的自己,决心想法子变回原来的模样。

“我不能再跟着你们了,你的兄弟离开了渊海,率军剑指凡间。我即日便要北上,雪见,你自己保重。”

“嗯。”

话音刚落,水里的狐狸影子消失无踪,天地又只剩下他一只黑猫。

雪纷纷地下,他的四肢被吹得冰凉。四周静悄悄的,他在这后头待了这么久,朝铃竟还没发现他不见了。果然,对那个三心二意的丫头来说,重要的是漂亮的郎君,是解语新欢,而不是一只萍水相逢的猫。

他想,或许有那陆大郎相伴,她已经不需要他了。

他起身,正要离开,身子忽然腾空,他被抱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煤球宝宝,睡觉觉啦,不许乱跑!”

雪见神:“……”

朝铃抱着他进了被窝,他被朝铃的臂膀搂着,鼻尖是她袖笼里清甜的香味儿。他皱眉,他是堂堂的神明,怎能栖身于他人的怀抱?他动了动,脊背无意间贴住了一团温软。朝铃身姿纤瘦,腰肢不盈一握,那处却如山峦般丰盈挺秀。那触觉比云朵更绵软,恍若温柔乡,胭脂梦。

他不自觉定住了身子。

“不许动,”朝铃嘟囔,“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雪见神低下眼眸,不再挣扎。

罢了,屈尊在这丫头怀里睡一宿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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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神:我丑?

第28章 琥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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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又睡迟了。”

熹微晨光下,朝铃好像看到一个朦胧的少年轮廓。晨光氤氲了他的脸庞,朝铃看不分明他的模样,只依稀辨得出他皑皑白雪般的发色。她被睡意拉扯着,脑子里像挤着一团浆糊。她迷迷糊糊地想,是谁?叫谁师父?她可没收过徒。

她竭力同睡意斗争,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迷瞪着眼从雪地里爬起来。只见篝火未熄,陆大郎背对着她抱刀而坐,正握拳于唇下压抑地低咳,脊背簌簌颤抖。煤球睡在她怀里,被她的动作吵醒,睁开条眼缝乜了她一眼,又靠在她臂弯里睡了过去。

“你还好么?”朝铃担忧地询问。

陆大郎回首,歉然地笑,“在下吵醒你了么?对不住。”

朝铃摇头,“你怎么不叫醒我?本来下半夜该我守的。”

陆大郎道:“见姑娘睡得香,不忍心叫醒。”

事实上是他刚靠近朝铃,她怀里的煤球就睁开了眼,那湛蓝色的眼眸带着刻骨的杀气,仿佛要把人冻成冰块。此猫杀意澎湃,陆大郎不敢触它霉头,识相地坐回篝火堆,独自守了个大全夜。

“下次别这样了,你只管叫醒我。”朝铃叮嘱。

她又低头看怀里的小猫,“懒煤球,我们要启程啦,你还睡。”

陆大郎苦笑,他守了一整夜,煤球虎视眈眈盯了他一整夜,自然没有睡够。

“姑娘的猫十分护主。”他感叹。

朝铃不知内情,只当他夸赞她的小猫,笑道:“是呀,它可乖了,从来没见过它这么乖的小猫。”

她低下头,亲了亲煤球毛绒绒的耳朵尖。煤球耳朵尖一抖,整只猫倏地僵硬如石像。朝铃天生迟钝,没有发觉它的异常,只觉得它的身子莫名其妙烫得像火炉似的。朝铃以为它生病了,紧张地观察了它好半晌,直到它的体温莫名其妙又降下来,才大大松了口气。

他们继续北上,分明是大雪天,一路北去,气温竟似乎徐徐回暖。晌午时分到达了隐岐川对面的山坡,朝铃已经脱下了厚厚的袄儿,换上秋天的长袖襦裙。二人立在坡上朝对面遥遥远眺,那儿矗立着一棵高可摩天的巨树,云朵栖于它的树梢,飞鸟也够不着它的树冠。它擎着苍穹,巍峨庄严。巨树脚下是占地广大的密林,冰雪消融,在密林四周连成蛛网般的水系。林间充斥古树水泽,还有傍树而建的树屋连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