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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神和喇叭花(39)

但雪见神知道,他绝不会看错。他蹒跚地走向朝铃,她陷入了昏迷,脸颊白皙又安静,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

刚才那个吸走他神力的,是朝铃,还是那个在子夜归来的“母亲”?

弥漫在雪中的杀气尚未完全消失,还有一丝残留,雪见神莫名其妙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大雪纷飞,空气寒冷彻骨,朝铃不能再在外头睡下去了。来不及想更多事情,当务之急是把朝铃唤醒。雪见神想要唤“朝铃”,脱口却是:“喵喵。”

雪见神:“……”

他意识到,他说不了人话了。

顷刻间,雪中的杀气似乎又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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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太难了,我知道的两个2022届的同学,都是在大厂刚入职没几个月的,一个已经被毕业了,一个即将被毕业。

第25章 思成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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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寒风如刀,刮得脸生疼,连那素来缠绵如呢喃的雪声都变得冷酷。雪见神用猫爪拍朝铃冻得红彤彤的脸颊,怎么拍她她都不醒。天寒地冻的冬夜,酷寒远比邪怪更加致命。朝铃只要再躺上一个时辰,就会因为失温而丧生。雪见神用尾巴拨她的鼻子,用头顶她的身体,想尽办法将她唤醒。可她沉沉昏迷,一动不动。

该说她孤勇还是愚蠢?深入死城,寻找一个已经堕落的神明。

他凝望朝铃安静的睡颜,在心里问:值得么?

风太大,他自己的手脚也有些僵硬了,厚厚的皮毛形同虚设,冷雪浸透了他小小的身躯。雪见神闭了闭眼,咬住朝铃的后衣领,用尽全力拖着她往城门外去。两边的宅子都不能进,低矮的瓦房被木条封住,透过血迹斑驳的窗板,依稀看得见里面徘徊的邪怪。有的邪怪发现了街面上艰难前进的一人一猫,贴在窗棂上龇着牙凶狠地瞪着他们,嘴里还发出嘶嘶的恐怖叫声。雪见神置若罔闻,在邪怪们凶恶的目光下,拖着朝铃逆风雪而行。

若遇上大街上的邪怪,他便把身子埋进雪堆,静静等他们过去。值得庆幸的是,剩下的邪怪不算多,朝铃状若死尸,也不会被注意。只要不遇见邪怪,他一刻不敢停。吹了一路的雪,白花花的雪粒子黏在他的皮毛上,他仿佛又成了往日那只白猫。雪地上留着一条曲曲折折的深辙,是拖朝铃生生拖出来的。他的牙几乎要崩断,四腿冷得打抖,可他不松口。

体型差距太大,原本轻轻松松能打横抱起来的姑娘,现在沉得像一块大石头。拖到最后,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牙齿的存在。他凭着一股硬硬的劲儿,没有知觉似的,机械地迈着四条腿,向城外山洞前进。

朝铃,不要死。

他停下来休息,贴一贴她冰凉的脸。

堕落成恶兆神的时日,往日充斥八方许愿的嘈杂耳畔终于清静,他再也听不见人们的许愿。那是因为他的恶名已经遍播四海,这世上不再会有跪在他的神像前祈祷的信徒。他喧嚣的世界归于沉寂,像一片无声的坟墓。

可昨日,当他行走于茫茫雪原,寂静里传来朝铃的话音。

她说:“我现在去找您。”

他的世界终于有了声音。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他喜欢清静,却不喜欢死寂。他不要太喧嚣,也不要太寂静。他的世界有朝铃的声音,就刚刚好。

聒噪的铃铛,你为何不说话?雪见神蹭了蹭她的脸颊。

他起身,咬着她的衣领,继续前行。冷风吹不折他,他披着风雪,一路不肯停。

***

——“师父,醒一醒。”

朝铃的意识好像沉进了深水,世界和她隔着一层厚厚的膜,所有的声音听起来都那么模糊。她好像听见一个清朗沉稳的少年音,是谁在同她说话?

——“师父,不要在地上睡。”

朝铃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呼吸,冰冷的空气灌透鼻腔,沁得腔子一片凉。她回过神来,低头看,煤球蹲坐在她手边,湛蓝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她望向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背风的山洞。她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不是在雪见城么?怎么到这儿来了?

再低头看煤球,这猫不知干了什么,身上的毛全湿了。湿哒哒的猫毛成了一绺一绺的,紧紧贴在身上,他看起来瘦了许多。原先毛发干爽,蓬蓬得像个球,她还以为它是一只肥猫。

煤球看了她一阵,自己转过身,蜷着身子躺在地上。朝铃摸了摸它软绵绵的爪子,它看起来不大有精神,很疲惫的样子。朝铃看它一身水,担忧它会着凉。

“乖煤球,你在这里等我,我弄点柴火回来。”

煤球的耳朵动了动,没回头,似是默默听了她的话儿。

朝铃出了山洞,才发现这儿离雪见城不远。她拾了柴火,抿了抿嘴唇,又回到雪见城外围,爬上屋顶,悄悄张望了一阵。先前那条大街横尸满地,邪怪尽成了碎块。她想起昏迷前见到的男人影子,心里升起隐隐约约的欢喜,像许许多多的金铃铛。只要想到一个名字,铃铛就叮当作响。

是雪见神来救她了么?

这世上除了雪见神,不会有旁人千里迢迢来救她了吧。

可是她又模模糊糊地记得,救她的男人长着一头黑瀑似的发,而雪见神明明是白发。

她走僻静的小路返回那条长街,捡起背筐和石头猫神头颅。又低头查看雪地,想要找到雪见神的踪迹,结果一根猫毛也没有发现。到底是不是雪见神救了她,她犯起了迷糊。正想离开,却忽然发现雪地里有一枚耳瑱。

朝铃素来眼尖,何况这黑玉耳瑱在白皑皑的雪地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她一眼就发现了它。

她拾起耳瑱,眼神怔忡。她记得这个东西,小时候她常常窝在老爹怀里,伸出胖胖的小短手摸他白玉似的耳垂和黑玉耳瑱,奶声奶气地喊:“爹我也要戴这个!”

她总是被拒绝,老爹说她还是个小屁孩,小屁孩要想在耳朵上打洞,就必须先让屁股挨两个大巴掌。她抬头看天色,现在已经是她生辰的第二天,她昏迷了一个晚上。原来爹真的来过了,他不仅来了,还救了濒死的她。

救她的不是雪见神,而是她那个六年不曾谋面的老爹。

她心里茫茫的,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儿。

那个家伙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就拍拍屁股走了,六年不闻不问,她自己挣钱,自己养活自己,自己捡男人把自己嫁出去。虽然眼光不好,没能嫁成。但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她这辈子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与她的父亲无关了。

回来干什么呢?朝铃想。

其实她才不害怕他,就算是千年老妖怪又怎么样?千年老妖怪,还不是被四岁的她尿了满身。只是他不该再回来,朝铃十四岁在床上饿得打滚的时候他没回来,朝铃十六岁被邻村一群小瘪三欺负的时候他没回来,那他就不该再回来了。朝铃已经会自己赶集挣钱,会自己抄着菜刀把那些无礼的瘪三追得嗷嗷叫。他没在她需要的时候回来,而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