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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神和喇叭花(34)

到了雪见城,她傻了眼。因为城里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朝铃停在城门口,被这情景吓住了。纵然是大白天,她也没敢进去。

“有人吗?”她小声喊。

街拐角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擂鼓似的响,似乎有一大拨人正朝这儿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朝铃胆怂了,扭头就跑,远离了雪见城。

雪见城怎么了?若雪见神在,雪见城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呢?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她返身去山上的猎户家打听消息,猎户知道她要进城,拉着她道:“你找死啊姑娘,雪见城发生大事了!”

“您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么?”朝铃问。

猎户愁苦地说道:“听说雪见神神堕了,成了恶兆神,发了疯,见人就杀。这些神没一个顶用的,我家里供奉的神都换了三个了。先头供狼神,供了四年他成了恶兆神。我换成松鼠土地神,才一个月的工夫,他也神堕了。前年我刚换的雪见神,听说他老,靠谱,不像那些小神明,法力低微,挡不住疠气。结果呢,这不,又成了恶兆神。唉,我这么穷,没准就是这些恶兆神害的。”

“您说什么呢!”朝铃蹙眉,“雪见神怎么可能会神堕?”

“大家都这么说,说他变得青面獠牙,嘴巴有脸盆那么大,里头的尖牙足有三排,一张口就把张家人全吞了。你说吓不吓人?”猎户指了指院里的雪堆,“我昨儿刚把他的神像给埋了。”

朝铃把神像挖出来,抚了抚神像的猫耳朵。

“神,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依旧没有回应。

“行,您不告诉我就算了。雪见城就在我跟前,我现在去找您。”

雪见神迟迟不回话,朝铃开始担心他可能是受了伤。猫受伤总喜欢躲起来,自己舔伤口。猎户说雪见城凶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确不应该以身犯险。更何况,数数日子,明天便是她的十八岁生辰了,没准恐怖老爹会来找她。但是一想到雪见神可能受伤,独自一只猫躲在阴暗的角落舔伤口,她就坐不住。

雪见神虽然狗,但他毕竟是一只猫啊!算了,暂时原谅他好了。

朝铃一意孤行要走,猎户拦不住她,给了她一根锄头防身。朝铃在城外徘徊了一阵,绕到了另一座城门下。她双手举着锄头,静悄悄地进了雪见城。

原本热闹的城门大街寂静无声,街面被雪盖着,路边摊横七竖八塌在屋檐下。朝铃看见一堆雪里有一只苍白的手,以为有人被埋住了,忙去拽人。握住那冷手的瞬间就感觉不对劲儿了,手是硬的,这是死人的手臂。没等她拉,手臂自己啪嗒掉出雪堆,落在地上。

朝铃瞪大眼,这竟然是一根断臂。

她蹲下身,拂开地上的雪,底下都是血迹。她又用脚蹭开几处雪,仍有血迹。看来这血迹满街都是,这里曾经发生过惨无人道的杀戮。

她脊背发毛,靠墙行动,尽量不发出声音。对面一间破木门忽然猛地一震,朝铃望过去,门上钉了许多木板,上头写着血淋淋的几个大字:不要开门!

里面传来焦躁的脚步声,有人在里面走来走去。

朝铃没敢过去,屏住呼吸,慢吞吞经过那扇木门,蹑手蹑脚去张府。

***

远方,雪见神停了步子。朝铃性子固执,他早就预料到,狐神的谎言拦不住她。

他对自己说,她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他不该再去管她。他是恶兆神,他也不能再去管她。

可他在雪地里立了许久,白雪染白他的黑发,他不曾再前进一步。

第23章 逝者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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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铃小心翼翼走了半个时辰,一个活人也没看见。街面上躺了许多冻得硬梆梆的死尸,大多手脚残缺,肠穿肚烂。有的尸体前胸被扒了皮肉,雪白的肋骨和血淋淋的内脏直剌剌暴露在天光下,朝铃看得差点儿呕吐。他们死之前似乎被什么野兽撕咬过,雪见城进了什么可怖的猛兽么?朝铃走得越发小心,生怕被那猛兽察觉。

一路潜行,终于见到了张家府邸的大门。府邸前面立了许多尖刺栅栏,上面串肉串似的串着许多尸体。似乎是这些人想要攻门,被尖刺栅栏挡住了路。可他们是傻的么?明知道栅栏上有刺,还往上冲,结果挂在上头。

朝铃心惊胆战地绕过这些死尸,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张家大门关得死死的,朝铃想敲门,又怕声音太大。雪见城寂静得像荒坟,有一点儿声都非常突兀。朝铃胆怂,不敢喊门。想了想,朝铃决定翻墙,绕道到府墙下方。马头墙建得很高,青砖上垒着黛瓦,着实不好攀爬。朝铃巡视了一番,想找一个能下脚的着力点,忽见前方小巷里垒着一堆小山似的尸体。

朝铃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一股烧焦的臭味传来,朝铃掩住鼻子,到了近前才发现,这些尸体全烧成了炭。为何要烧尸?一般来说,只有疫病横行的时候,大批人死亡,为了阻止疫病传播,才会把尸体烧了。难道雪见城不止有猛兽入侵,还发了大疫么?

这些尸体堆得极高,尸堆的顶点离墙头不远了。朝铃又徘徊了半晌,仍旧没能找到一个好爬的处。回到大门前,试探着轻轻喊了声,无人回应。朝铃感到绝望,难道只能爬尸堆么?

别无他法,朝铃蒙起口鼻,给自己鼓劲儿。端详烧痕和尸体的状态,应该是好几日前被烧的了。就算他们是因疫病而死,也没有办法传染给生人。朝铃把锄头绑在身后,背着包袱,爬上尸堆。尸体们冻得硬梆梆的,冰块似的寒冷,朝铃抓着上方尸体下垂的手脚,踩着底下的头颅,咬牙往上爬。

爬到尸堆中腰,正好与一个烧得面目全非的脑袋脸对脸。这尸体的双眼烧成了两个硕大的眼洞,嘴巴都给烧没了,牙齿外豁,十分吓人。朝铃腿肚子发软,好想哭。正想继续往上爬,尸体的牙好像动了动。难道诈尸了!?朝铃心中一紧,定睛一看,这张焦黑的脸一动不动,一条白花花的蛆虫从他牙下钻出来。

虚惊一场,没诈尸。可是更恶心了!朝铃真的很想哭。

朝铃避开这张黑脸,加快速度往上爬。好不容易就要到尸堆顶点了,朝铃心中正要一喜,脚踝忽然被什么粗糙又冰凉的东西抓住。什么东西?朝铃僵硬地低头,看见一只焦黑的手掌攥着她的脚踝。方才那个爬着蛆虫的大脑袋正缓慢地从尸堆中往外伸,外豁的两排牙长得大大的,似乎要去咬朝铃的脚踝。

他这一动,整个尸堆都在动摇。

真的……真的诈尸了!

朝铃脑子一炸,似有冰蛇从脚踝直接窜上天灵盖,她差点尖叫。一想到雪见城里可能有猛兽,朝铃没敢真叫出声,咬着牙扭动脚踝挣开那焦黑手掌,然后一脚把那诈尸的头颅踹了出去。

尸体的脖子被烧得很脆,朝铃这么一踹,他脖子一下就断了。那脑袋横飞到街上,撞到了马车的板壁,发出响亮的咚的一声。很快,朝铃听见街对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似有一大伙人往这儿赶。朝铃趴在尸堆上仰头瞧,只见许多缺胳膊断腿儿的人往这儿奔,有的还拖着血淋淋的肠子。朝铃傻了,那些真的是活人么?他们大多形容枯槁,脸颊扭曲,眼珠子圆球似的外凸。朝铃想起在夜食原见到的那些邪怪,好像和这些人长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