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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神和喇叭花(28)

“是。”神使道,“您曾说,他与疠气合二为一,没有固定的形体。当他夺走谁的躯体,谁就与他长得越来越像。他善于藏匿,我们的确难以找到他的行踪。但他制造了许多傀儡,这些傀儡在各地为他行走活动。所有傀儡都已经在夜食原了,您要去看看么?或许那人就藏匿于其中。”

月见神轻笑,“不可能,若他那么容易被抓到,那他就不是他了。”他挑了挑灯花,灯火在他暗红色的眸子里跳跃,“不过,的确可以去看看。走吧。”

朝铃认真地装睡,等他们离开。

月见神道:“对了,带上那个装睡的丫头。”

朝铃可怜巴巴地睁开眼,“我什么也没听见!”

神使朝她拱手,“姑娘,请。”

“带上我干什么啊?”朝铃抱怨。

“既然敢偷听,为何不敢看?”月见神的笑意带着揶揄的意味。

朝铃大声澄清:“我没有偷听!”

月见神在她前面走,笑道:“我口中之人,和你一样是个凡人。你们凡人寿有终年,他却依靠和疠气融合获得永生。你不好奇么?”

朝铃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疠气黑漆漆的,她才不要,她现在的模样就是最好的。

牢房建在地下,门口有神使牵着戴着口笼子的邪怪戍守。朝铃望着那些长相丑陋,还流着口水的邪怪,好像看见了未来的自己,不禁悲从中来。一道道沉重的铁门打开,朝铃跟着月见神下到了最底层。他们站在栅栏边,而囚犯们就关在下方的牢笼里。犯人们衣衫褴褛,或坐或躺,横七竖八。略略看过去,似有好几十人。

朝铃站在他们上方,只能看见他们的脑袋顶。有人站在墙角撒尿,牢房里臭烘烘的,朝铃不自觉皱起眉。

“他们都是老怪物的傀儡身?”月见神问。

“是,”神使回复道,“他们似乎并不惧怕疠气,来到夜食原已经大半个月,没有人变成邪怪。”

月见神低笑,“这肆虐人间的疠气正是那老怪物的故国首创。他的傀儡不惧疠气,并不稀奇。”

一旁有两个侍从抬着饭桶过来,停在栅栏口。一个侍从开门,另一个神使舀饭往下扔。底下的人立马沸腾了起来,所有人站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前面挤。有些人没站稳,立刻被后来者踩在了脚下。

“给我饭!给我饭!”

他们抬起头,张大嘴,企图接住侍从洒下来的米饭。所有人抬起脸的刹那间,放饭的侍从高声尖叫,饭勺脱了手,掉了下去。朝铃也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底下涌动的人头统统长着同一张脸,同样的英俊,却同样的邪佞。

那是朝铃父亲的脸。

“给我饭!给我饭!”

他们叫着,互相踩塌。有的人踩着别的人的肩膀,拼命往上攀爬。其中一个人爬得最快,就快要够着铁栅栏。神使神色一凛,拨开侍从,迅速关门上锁。那人被挡在铁栅栏后头,正与朝铃四目相对。他目眦欲裂,两眼充满血丝,嘶声大喊,状若疯魔。

“他来过了,”月见神的唇畔浮起冰冷的微笑,“他进入了他们的身体,又离开,故而这些人长成了和他一般的模样。为了嘲讽我,不惜牺牲自己的下属,果真是个老怪物。”

朝铃终于反应过来,月见神口中不会死的老怪物,就是她的父亲——朝问玄。

怎么会呢?朝铃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她的赌鬼爹,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老怪物了?

她至今记得父亲临走时同她说的话。

——“铃儿,我要走了。”

——“爹,你不会要抛弃亲闺女儿吧!”

——“爹没有抛弃你,只是要辛苦你一个人生活几年了。”

——“这和抛弃我有什么区别?”

——“六年后,我会回来找你。到时候,我们父女再也不会分开。”

曾经依依不舍的临别赠语,现在想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朝铃遍体生寒,四肢发冷。老爹说的“再也不分开”,不会是夺走她的肉身吧?他那时说六年,朝铃本没当真。一个抛弃闺女的狗男人说的话哪里能信?可现在朝铃却不得不信了。

他走时朝铃十二岁,过六年就是十八岁。朝铃现年十七岁,生辰就在下个月!

朝铃心尖儿发起了颤,不由自主啪嗒啪嗒落泪。难道爹也要夺走她的肉身?

“啊,”月见神勾起她的下巴,“又哭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却满脸好奇,盯着她的脸庞不放。

“我就知道,”他笑得眉眼弯弯,“带你来看,你会被吓到哭。”

朝铃呜呜落泪,“你故意的!你有病吗,看我哭有什么意思?”

月见神笑眯眯地说:“你哭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朝铃又气又怕,哭得更伤心了。

月见神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倾身弯腰,轻轻舔去了她脸颊上一滴泪珠。

朝铃一下子僵住了。月见神的舌头上长着粗糙的倒刺,朝铃的脸感到难耐的麻痒。

朝铃愣愣道:“你在干嘛?”

“舔你啊,”月见神说,“爱人之间,不是要相互舔舐么?”

才不是……

朝铃捂脸,那是你们猫才互相舔!

月见神想了想,问:“你想舔我么?”

不知道为什么,朝铃感觉到他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

……这只猫看起来更可怕了。

朝铃迅速回答:“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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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恐怖老爹。

第19章 团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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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老怪物的事儿,朝铃成日坐立不安,时时揽镜自照,看自己是不是有变成老爹的趋势。她对着镜子扒自己的眼睛,戳自己的鼻子,细细察看自己的容貌和从前是否有了不同。看得越多,反倒觉得越不对劲。总觉得皮肤变黑了,眼睛变小了,鼻子也变扁了,总而言之就是变丑了。她越想越忧心,以至于不敢独处。若有月见神在,老怪物应该不敢来夺舍吧?

虽然月见神变态嗜杀,和恐怖老爹比起来半斤八两,但只要想到月见神是一只掉毛的大黑猫,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朝铃当机立断,拖着枕头被子去找月见神。然而转悠了半天,只看见月见神的猫毛,却不见月见神的人影儿。朝铃正怔忡着,神使忽然出现,道:“渊海有外敌来犯,神正在交战,你寻他有事?”

“没啥,”朝铃说,“就是想和他睡觉。”

黑衣神使默默注视了她半晌,道:“你很勇敢。”

朝铃谦虚地说道:“过奖过奖。”

神使端详她脸色,忽然抓起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脉。

“怎么了?”朝铃问。

“最近是否心悸心慌?”

朝铃点头。

神使说:“你异变的时日快到了,近日不要乱走。月见神有吩咐,待你异变,他会亲自为你戴上锁链口笼。”

朝铃:“……”

神使和月见神似乎都没看出来,她是老爹的血裔。心悸心慌多半是被恐怖老爹吓得,朝铃这几日是吃不下也睡不着,倒是恰巧和异变的症状撞上了。说起来她老爹倒是风流,一个子子孙孙遍天下的老怪物,还老牛吃嫩草,勾搭朝铃的母亲,生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