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许斐所想的继续崩溃,完全毁灭。
裴寅身体里仿佛有个安全机制,这一刻被全然启动。
他缓慢地拿起一旁的抽纸,将自己吐脏的地方擦拭干净。
扔了纸,洗过手,裴寅环视着这狭小又罪恶的一居室。
从头到尾,除了一句为什么,他没有对许斐吐出任何一句恶语。
可有时候,没有反应,却是最大的羞辱。
许斐咬破了嘴唇,口腔中满含血腥的味道,他死死盯着裴寅的一举一动,看着人无动于衷地越过他,推门离开。
楼道里空荡荡的,一片漆黑。
许斐光着脚追了上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快意,没有愉悦,那一瞬间的快活迅速被巨大的空洞吞噬。
无尽的恐慌从脚底逐渐蔓延,仿佛足下的一切都即将崩坏,他马上要坠入无尽深渊。
“你不恨我吗,你为什么不恨我!”
“你被我骗得团团转,现在却什么都不说吗?”
“裴寅,你以为你这是善良?你这是虚伪!虚伪透顶!”
许斐一步一步地追,脚上不知猜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疼得要命,他却不敢停下来。
不管他如何出言羞辱,试图在裴寅的伤口上撕出狰狞的伤口。
可裴寅却完全不回复他。
甚至……不回过头来看他,就像他不存在,也没有在裴寅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一样。
他被漠视了,好像一个跳梁小丑,自以为是。
裴寅甚至得体地处理好了自己的呕吐物,仿佛刚才只是一时失态。
就像许斐的所有言行,都不能够伤害到他。
“裴寅!”
许斐甚至喊破了音,一贯冷漠的神情,此刻只剩下狼狈。
汗打湿了他的头发,嘴唇是咬出的鲜血。
他双目通红,死死地追着裴寅,他需要裴寅回应他,就算是骂他也好。
凭什么呢?凭什么裴寅能这么快就收拾好心态。
甚至能做到将他无视得彻底?
楼门被推开,裴寅大步地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许斐怔然地站在原地,看着门外的灯光被彻底掩上。
漆黑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安安静静,唯独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许斐缓缓地蹲在地上,努力地笑了笑:“都说是你活该,谁让你认不出我。”
“如果你……”他哽咽了一瞬间,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喉头完全被堵住了,要喘不上气。
“如果你……没有和他们一样,不要我的话……”
第29章
许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到的家,一切都那么浑浑噩噩。
对裴寅的复仇成功,在短暂的快乐后,便是无尽的空虚。
甚至是痛苦,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痛苦。
没人告诉他,也没人教过他。
只能感觉到身体由内至外,无尽的疼痛。
昏昏醒醒,等意识到自己发烧了,许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脚上的伤口已经疼到麻木,几乎没什么知觉。
电话从不断的震动再到关机,许斐无暇去理会。
他用被子死死地将自己裹住,就像一个保护他不受伤害的茧。
许斐是被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吵醒的,他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口。
在摸到门把手的那一刻,许斐心情是紧张的。
知道他家地址的人极少,会不会是……
门拉开,看清敲门人的脸时,许斐就像强撑的最后一口气散了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四周已经换了个环境。
空气中有消毒水的气息,朋友担忧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我就说你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酒吧里你突然走了我就觉得不对。”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脚伤了也不处理,还发着高烧,要是我没来找你,你真得出大事了!”
许斐刚醒就被他说了一堆,有些疲倦道:“杨语,我想喝水。”
杨语是他打工时候认识的,为人善良没什么心眼。
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多管闲事。
要不怎么管到许斐头上来,还跟许斐这个面冷心也冷的人成了朋友。
杨语赶紧起身给他弄了点水:“我朋友跟我说,你是被个帅哥拉走的,所以我没敢耽误你好事,还想说你见色忘义,结果现在是什么情况?”
“帅哥跟你分手啦?”
许斐喝了点水后,喉咙疼缓解了许多。
他闭了闭眼,有气无力道:“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杨语大惊:“你还真谈恋爱了!不是吧,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无性恋!”
“靠,什么样的神仙能跟你谈恋爱,不对,不是神仙,是佛祖吧!”
多亏了杨语的絮絮叨叨,许斐心口那个大洞仿佛被糊上了一层纸。
虽然还是隐隐作痛,但难受也少了许多。
在医院里打过吊针,又休息了几天。
许斐拿着医院开的诊断书找辅导员,为这几天的旷课做个解释。
从办公室里出来,许斐扶着墙慢慢地走着。
以前他在学校里,不常见到裴寅。
偌大的学校中想要偶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何况他们还不在一个系。
可命运总是喜欢看人笑话,迎面走来的是裴寅。
他和一帮朋友在一起,裴寅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只是眼下多了点黑眼圈。
许斐僵在原地,直到裴寅看见了他。
然后越过了他。
无动于衷。
就像……他们从未认识过一样。
第30章
只一瞬间,就像胸口那勉强糊上的纸终于破了大洞。
让他再也无法继续伪装下去,几乎是拼了命地让自己挺直腰背,作出面不改色的模样。
裴寅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裴寅不在乎的,他也……
眼眶忽然变得有些烫,许斐转过脸,望向走廊窗外。
他扶着窗慢慢地走,直到穿过了有着裴寅的人群,呼吸才仿佛回归到了身体。
就像一场逃生,他大口地喘着气,出了满身虚汗。
平日里兼职的地方,在他的解释下,保住了咖啡厅的工作。
晚上烧烤店的被辞退了,许斐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足以让他支撑这么强大的工作量。
一场报复,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快乐,身体垮了,工作丢了。
好在先前存了些钱,没有到窘迫的程度。
裴寅的若无其事,像是再次划开他心脏的一把刀。
其实早该想到的,跟他有血缘关系的,无论是谁,都不会有人真正地在意他。
原本裴寅或许很在乎他,但裴寅喜欢的是假的许斐,不是真正的裴午。
而在许斐选择了报复的那瞬间,他和裴寅就不会有以后。
从咖啡厅下班,第一次提前回到一居室。
简单地给脚上的伤口换了药,许斐缩进了被窝里。
病过以后,他总是容易犯困。
迷迷糊糊中,做起了梦。
梦到他回到了小时候的房子,父母也没有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