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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欢宠:帝凰妃(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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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了一夜,终是熬到天亮。

令妧才睁眼就被阳光刺到,她本能抬手遮住双眼,缓缓眯起一条缝,阳光穿过树冠,透过树叶缝隙,密密麻麻落下来。有风吹来,树叶簌簌,让这幽谧林子显得越发清静。令妧坐起身,浑身的不适早已消褪,肩头有衣滑落,她侧目定睛,隐约还认得出是允聿那身湛蓝披风,如今尽是污秽血渍,还被撕破了一大截。令妧一低头,见自己衣袍上亦是浑身的血,她一阵惊讶,回头时,见那抹熟悉身影支着半截枯枝背身而坐。

令妧扶着树干起身,念着昨夜她恍惚中想与他一起的荒唐想法,还有那可怖的梦靥……她一手紧握了手中披风,深吸了口气开口:“天亮了,我们必须找到邱将军他们,先与他们汇合。”他仍是不动,她只得上前,将手中披风递给他,“还你。”

绕至他的身侧,见有鲜血逶迤至他的脚下,令妧这才觉出了不对劲。她忙上前查看,那被撕去的一截披风正被他紧紧缠在腰间,早已不再是湛蓝之色。令妧一阵惊窒,心慌、心痛一时间袭上心头,她从来不知竟还有这样一种颜色,比之鲜红色更叫人觉得恐慌。

他竟受伤了!何时的事?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从营地走时便是一路的血腥味,后来辇车上一战,她只以为那些血都不是他的,不是他的……

所以他冒险要带着她从疾奔的马背上跳下来,是他怕自己再无力护着她吗?“允聿!”她匆忙半跪下去,指尖触及他的衣衫,她却颤抖得不知该如何去扶他。

一声“允聿”早已警醒了他,抬眸面见了落魄失魂的双瞳,允聿猝然心惊,支撑他身体的枯枝滑落,他只能本能用手撑在地上,却还不忘问她:“怎么了?身体好些了吗?”

这个时候他还问她好些了吗,可他自己呢?

半侧身子早已被血浸透,一身污秽,用玉簪束起的长发也早是凌乱不堪,哪里还有半分潇洒倜傥的模样?见他的身体微晃,令妧再不顾什么身份地位,倾身就扶住他,一手颤抖探至他腰际伤处,却被他伸手握住:“不要紧,血已经止住了。”

掌心下,一片滚烫感觉。令妧慌忙反握住他的手:“你在发烧!”他流了那么多血,昨夜身子该是有多冷?可他竟将他的披风给了她!她昨夜……甚至还狠狠推开他,喝着要他走。

嘴唇分明已干裂得严重,他却仍是轻描淡写地说:“我已经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你又在骗我!”再是忍不住眼泪,什么体面坚强,她全然不顾了,**着双肩哭得像个孩子。她不要他出事,不想他出事!

她哭得伤心,却是寸寸哭断他的肝肠。允聿蹙眉望着她,仿若又记得他们在雒县的日子,更是那一夜,他带她在山林里玩。她玩得累了,他便哄她说让她坐在石头上等他,他去给她找了吃的来。却是不想他竟也走岔了路,她等不到他,吓得直哭。后来她紧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她说允聿,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怎会不要她?他甚至舍不得看她哭。

抬手欲替她擦拭眼泪,却又被她狠狠挡开,晶亮瞳眸里点滴渗出怒来:“我早和你说得清楚,当年雒县的事不过是浮云,我从未当过真,你又何必舍命救我!”

这几句重话似轻易攻入他的心房,捏碎他整颗火热的心,凄凉的笑扬在嘴角,她不曾当真,可他却当真了。日日想着要找到她,娶她过门,一辈子爱她护她,一辈子对她好。

可惜造化弄人,竟让他们走到如今地步。

手臂无力垂下,他笑得凄楚,却是睨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若死了,北汉和北帝怎么办?”她一心只为了祖宗基业还有北汉少帝,他自当倾力帮她做到,不管她接不接受,他不过是随自己的心在做事罢了,“为了他,你也要活着。”

世弦……她又想起独自在北汉苦苦支撑江山社稷的少年,掩饰不住的心慌。可是他呢?他就可以去死吗?

令妧惊得一松手,不,他不会死!

允聿瞧着她脸上瞬息万变的神色,他低头一笑。随即摇晃着身子起来,却不过是往前一步,他整个身子又重重摔倒在地。令妧惊叫着扑过去:“你,你怎么样?”

他笑得有些狼狈:“我只是口渴。”

依着允聿说的方向找到了水源,只能用一片小小树叶载着,来回喂了他好几趟。他倚在树干上定定望着她,眼底似春水,说不出的满足。令妧又撕下一截衣袖浸了水贴在他的额头,一面道:“我们得进城,你需要药。”她尽量使自己的语声听起来不那么糟糕,可内心仍是掩不住的惊慌。世弦从小体弱,可在宫里总有太医相随。如今他们却在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允聿一身的伤若是不赶紧医治,令妧真怕会出大事。

允聿怔怔看着她,她素来冷静,便是那次得知替胤王求娶她的南越世子是他亦能稳住心智,如今却是怎么了?他烧得难受,心思却比她清明得多:“你我这样如何进城?这里离开崇京尚有五六日的行程,地方官员并不认得我,更别说是你。没有邱将军,谁也护不得我们。”

他的顾虑令妧怎会不知道?她一身华贵嫁衣已是惹人眼球,允聿又是一身的血。

“也许那些刺客也在到处找我们。”

他一开口便说出了令妧心中最担心的事,她苍白着脸色咬着唇,到底该怎么办?他倒是又拣了别的话题来讲:“你说昨夜那些是谁的人?”

这个问题令妧并非不曾想过,可是没有直接证据她也不好随便说。毕竟不看好她与胤王联姻的人大有人在。她死了,有太多的人会因此得益。她不说话,允聿倒是没有在意,他只是怕她担心,随便拣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说。

时近日中,骄阳似火,直直顶在头上。

令妧的肚子却突然叫起来,她的脸色微变,神色里带着局促。允聿被她霍然一低头的尴尬模样引得笑起来,浅浅道:“是人便要吃东西,我也饿了。”

“我去找吃的。”令妧才要起身,便被他拉住了衣袖,闻得他道:“我去。”

令妧讶然地看着他扶着树干起身,目光落在他腰际伤处,这才忙拦着他:“你别动!”

她伸过去欲拦着他起来的手恰被他修长手指握住,他的烧未退,令妧一阵心慌竟忘了推开他,由着他依偎着自己的身躯。千万缕阳光从树叶缝隙间落下,浅浅照在他的脸庞,他的明眸里分明是藏匿着笑:“这种林子里难有野果,倒是常会有迷路的小动物,但你猎不到。”他说得轻巧,令妧只是担心他的伤势、他回眸见她灰暗神色,不免蹙眉,“不忍心?”

令妧自嘲摇头,人都杀过,还怕吃掉几只小动物吗?他到底满意点了点头,他有些艰难地弯腰将靴筒中的匕首***:“去水边,我们守株待兔。”动物与人一样,都离不开水,况且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宜勉力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