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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欢宠:帝凰妃(43)

王德喜一惊,忙低下头去:“奴才该死!”

他已浅笑一声,转身出去。

王德喜抬眸看了看,这才忙又跟上。皇上说高兴,他不知道他高兴什么,是昨夜和大长公主说的话吗?

*

晶莹水珠自翠色叶尖滴落,密密雨帘将满园景致蒙上一层模糊的影。干净空气里,无尘无埃,什么浑浊都像是散尽。

一抹鸦色身影急急穿过院落,远远便瞧见廊下女子的倩影。

水滴自房檐落下来,冰凉感觉从掌心弥漫至心房。

“臣参见公主。”

油纸伞被收纳至一侧,鞋袜上还沾着湿气,地上的湿印清晰无比。杨御丞敛息朝令妧行礼,清凉眸光落于那半隐在裙裾下的丝屡上,他进门便闻得下人说大长公主来了,还唯恐是自己听错了。那日求娶之后,他不曾去见她,她亦不曾来找他。没想到今日,她却突然来了。

“公主,外头微凉,不如请公主入内小坐。”他匆匆又补上一句。

他仍是恭敬地低着头,令妧收回素手,用帕子擦了擦青葱指尖,略笑着道:“杨大人这府上满园修竹倒也不失为一道独特风景。”正是繁花时节,这园子里却是到处一片青葱之色。

青竹叶,青竹香,青竹之色。

杨御丞略微动容,昔日家父是个爱花之人,时常命人在府中栽上各种各样的奇花。后来父亲去世,也是那一年,太皇太后薨,驸马殁,大长公主从邯陵回来,往后他与杨妃各为其主,分道扬镳。他一怒之下命人拔了所有花卉,满园换上翠竹。

房前院后,窗口门外,俱是青翠凉意。他这一生,也只为那一个女子,繁华浮尘,片叶不沾。

只愿她——安好。

“臣不过是懒得打理花圃罢了。”

他的话语淡淡,却叫令妧舒心一笑。不曾听他说早朝有异,看来世弦的确是好些了。裙裾略动,她玉手扶着廊柱自凭栏处坐了,抬眸道:“杨大人也坐吧。”

“臣不敢。”他垂目施礼。

她闲笑出声:“这在你府上,你是主我是客,有什么敢不敢的?”

左右无人,四下除了雨声便只剩他二人偶尔几句说话声。杨御丞迟疑片刻,到底是上前坐了。令妧已破声道:“本宫要在杨大人府上见一见南越冀安王爷的世子。”她大长公主的身份,约世子在墨兰别院相见不合适,直接去行宫也不合适,想来想去,只能找杨御丞帮忙。

第二十三章 今夕03

杨御丞自是吃了一惊,忙问:“此事……皇上知道吗?”

说到底南越皇帝派来接康太妃的人是庆王,世子不过是个陪同,殊不知公主要见他作何?

意料中的话,令妧却微敛了脸上的笑,话语亦是沉下去:“本宫做事,何时还需要问过皇上了?杨大人果真忠于皇上,连着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吗?”

周遭淡淡的气氛瞬息被屏退,杨御丞不顾礼数略略抬眸,她眼底再不是之前的平静,瞳眸寒光迸出,他记不清有多久不曾见到这样的大长公主了,心下一阵吃紧,他道了句“臣不敢”起身便要跪下。

纤弱手臂就这样稳稳按住他的肩头阻止他起身。青纱朝服在身,被她按住的肩胛处却是隐隐有一抹冰凉传至。叫杨御丞分不清究竟是因为这雨天的湿气,还是她指尖冰凉的体温。千言万语,于齿间唇瓣仅仅剩下一句话:“臣想问一句为何?”

令妧施施然撤了手,又一抹闲笑于嘴角绽开,语声更是低柔:“大人从来不问本宫的决定,这一次也不必问。”丝帕缠绕于指尖,她浅浅睨着院中盈盈翠景,又道,“寻个理由请世子前来,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去吧,本宫就在此处等着。”

凭栏处的人影已消失,搁在一侧的雨伞也不见,水渍却依旧。

金甲丹蔻缓缓嵌入掌心之中,华美脸庞沾上薄薄一层水汽,令妧恍惚中似是又见世弦生气的脸,含怒的眼。

*

华盖仅随也挡不住漫天雨丝斜飘。

世弦下了御驾,才抬眸,便见宣室殿前,女子单薄身影孑然立于风中。

玉致见这边御驾过去,接了侍女手中的伞步下玉阶来,替过世弦头顶的伞,闻得她轻声问:“皇上龙体可有好些?昨儿臣妾来,却说公主也在。”目光悄然落在他消瘦脸庞,那墨晶双瞳却沉着平静,丝毫瞧不出其他。

世弦低倦咳嗽两声,只“唔”了一声并未说话。

殿内,早有宫女奉了茶盏过来递于他,他接过喝了两口,回头见玉致立于一侧,神情有些局促。他知道她是为了大长公主的事,当年驸马之死他实则也并不了解。不过要说驸马死于非命,他自然是信的,这一个对大长公主的怨恨在他面前素来不掩饰,他也习惯了。有太监入内禀报着说庆王在御书房等着见他,玉致又呆呆立了会儿,终是告退出去。

中常侍命人入内伺候皇上更衣。

“皇上若是不舒服,奴才去回了庆王爷请他改日再来吧。”

世弦却摇头。他虽拒绝了庆王求娶大长公主一事,却不会拒绝他入宫。他不想康太妃南下是为了争取时间另想法子,庆王也不想康太妃这么快走,欣徽公主母女团聚不是他此来的目的。正是如此,世弦暂且也能松口气。不过走不走,横竖就在这两日了。

*

瑛夕趁空去裴府还钱,冒着大雨前去,却是不想里头竟空无一人。她在外头敲了好久的门,掌心都痛了也未见裴毅出来,无奈只能先回了杨府。将伞上雨点抖尽,她又伸手拍了拍肩上的水珠,欲转身时瞧见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靠近。

第二十三章 今夕04

车帘卷着雨珠,冷风从微掀的窗口窜入,拂过面额,果真就觉凉凉。

马车于杨府前停下,杨御丞先下了马车,迎得允聿出来,才闻得他轻笑道:“世子请吧,人已在里头候着了。”他一施礼,未及往前,而是自一侧立住了。

允聿略略一怔,杨御丞此人他不甚熟悉,却也知这是北汉少帝登基以来京中最年轻的权贵。位极人臣,嫡妹杨氏冠宠六宫,若论得意,怕是无人能及杨御丞。允聿与他素无交集,今日他却亲至行宫,说他今日要找的人找着了,此刻正在杨府。

允聿只笑笑,装作吃惊又兴奋的样子。他的心中明白,杨御丞此言不过是个借口,莫不是少帝要见他?这般着急……可是为了他替胤王求娶大长公主一事?

整个杨府的人显然是事先被吩咐好的,允聿独自撑伞入内,雨点落在伞面清脆若丝竹音,除此之外,细细碎碎只闻得他自个的脚步声。满园修竹扬着翠枝,迎着风雨,分明是这清冷空气中的一分春色,却因那青青翠翠的色彩,叫人恍惚中辨不出秋冬。

若待到冬日里,皑皑白雪压弯三两竹枝,碧色竹叶载雪,苍茫里秀着绿意,那样的美景才是极致。

允聿不免伫足一望。

远处,一声“瑛夕”隔着空气,穿透了冷风雨帘悄然传至。